源氏大将小心翼翼,外人断未察觉。藤壶皇后在房中看见他,还以为是做梦呢。源氏站在屏外,又重施手段,花言巧语、山盟海誓说得甚多。然而皇后心如磐石,不为所动。但心中哀痛不已,党致晕去。侍女王命好与异君等人甚为惊慌,忙来扶持。如此一来,源氏懊恼万分。一时脑中恍格,呆若木鸡,直到天明,他仍不想回去。众侍女闻知皇后患病,纷纷前来探望。源氏一时吓得失去知觉,被王命妇一把推进壁橱暂且躲避。
藤壶皇后深受刺激,气火上浮,头脑充血,愈发痛苦了。其兄兵部卿亲王及官中大夫等前来探询,吩咐召请僧众举行法事,一时纷忙不堪。源氏大将躲在壁橱里静听外间情状,苦不堪言。日幕时分,藤壶皇后渐渐苏醒过来,尚不知源氏大将躲在壁橱内。侍女们怕她懊恼,也未将此事告知于她。觉得身体稍好些,她便膝行至日间的御座上休息。兵部卿亲王等见她已康复,便各自归去。平日皇后近身侍女不多,别的待女也都退避了,室中人很少。于是王命妇便与共君悄悄地商量,怎样打发公子出去:“若留他在此,今夜再惹娘娘生气,可不得了!”
源氏躲在壁橱内,见那扇门关实,尚留一丝细缝。便将门推开,悄悄钻了出来,沿着屏风背后,行至藤壶皇后居室。他久已不曾见得皇后姿容,如今窥见,悲喜交加,竟流下泪来。皇后侧身而坐,脸向着外面娇弱无力地说道:“我心中难受得很,怕要过离人世了!”侍女送上精美水果,她却看也不看,只叹尘世艰辛飘零。渐入沉思,倒显得更加可爱。源氏大将想:“她那飘逸光亮的长发,秀美艳丽,被散下来,竟与西殿那人相同呢!多年来自从与那人相恋,对她印象倒淡薄了。如今再一见到,二人果然削O之极。”他以为紫姬稍可安慰他对藤壶的思恋。心想两人气度与神情相似。但或心情所遣吧,倒觉得先前这思恋之人,更富娇艳之相。一想到此,不能抑制,悄悄钻进帐中,拉住了藤壶里后衣据。
藤壶皇后突闻得源氏身上那特有香气,吃了一惊,身子顿时俯卧于床。源氏大将只恨她不肯转过脸来,便一直拉她的衣服。藤壶皇后只得卸去外衣,欲脱身逃走。但源氏大将无意中同时拉着了头发,皇后无可奈何。她慢慢不已,惟有哀叹前世作孽。源氏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相思,神志恍值痴迷,哭着诉说万千愁绪,无限悲伤。藤壶皇后心中痛苦,不能作答,只勉强说道:“我今日心情极坏,待来日好转,再与你晤面吧。”但源氏大将仍不断地诉说衷情,哪里听得进去?其中也极有可使藤壶皇后深深感动的话。然而藤壶皇后岂敢再犯往日错误?因此心中虽然可怜源氏,但亦只有婉言相拒。就这样捱过一夜。源氏大将也不便过分要求,只得斯文地说:“今后尚能如此时时相逢,慰我相思之痛,我也心满意足,不敢再存奢望。”藤壶皇后听得这话,心中方安。这一男一女,即便一般情侣,此时亦必增添惜别伤离之感,更何况均为多愁善感之人呢?
是时晨光已明亮,王命妇与并君苦劝源氏大将早些退出。藤壶皇后此时已是晕厥瘫软,如同死去。源氏大将见到,心中愧疚木已,说道:“我如此反复折磨你,实在惭愧之极。欲以死相报,但含恨而死,来世又将作孽,可如何是好?”他说着这话,表情严肃生威。只见他又吟道:
“相逢方知时日短,生生世世别恨多。”我与你永相牵连片藤壶皇后亦微微叹息,答诗道:
“世世虽怀长日恨,只因君心礼难束。”她说此话时已力不从心,源氏大将听后徒生依恋之情。但若再不退出,她必然伤心痛苦,只得怅然告辞。
源氏大将回到哪中,心中寻思道:“我尚有何面目再见皇后呢?既然她如此不解我意,岂能再怪我无情。”别后遂连慰问信亦不曾写。至此不再进宫,亦不去探望皇太子,整日闲居家中,愁思悲叹。不觉日子一长,心神樵怀,竟浑身虚弱,四肢乏力,患起病来。如同古人云:“沉浮尘世间,徒自添烦恼。何当人深山,从此出世表。”源氏便觉尘世无可留恋,遂一时动了遁入空门之念,然而那温顺无依的紫姬,可爱之极,毕竟难以舍弃。
藤壶皇后自道那日变故,心绪一直欠佳。王命妇等见久不闻源氏音信,得知他将自己关闭空中,推想其痛苦忧闷心情,颇觉对他不起。而藤壶皇后虑及是太子利益,也深感不应对此后援之人这般绝情,想着:“倘若皇太子淮一可凭恃之人因我而产生隔阂,或有离家出世之念,那毕竟于我们不利。但若仍是如此非礼,难免恶名不被泄露吧。与其被那弘徽殿告我倍越,倒不如现在退出皇后之位呢。”想起铜壶院在世时千般宠爱及恳切遗言,遂觉如今时世大变,已不同于往日。倘不惨遭戚夫人的命运,也贻作天下人耻笑。她如此一想,更觉人世无可留连,便决心出家离俗。但就此剃度入门,又不忍心,便微行入宫与皇太子一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