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左大臣亦是意气消沉,难得入宫一回。朱雀帝作太子时,曾欲娶葵姬,左大臣拒绝了他,而将葵姬嫁与了源氏。弘徽殿太后至今耿耿于怀,怀恨于心。加之他与右大臣一向不睦,桐壶院在位时,他一揽朝纲,独善其事。如今失势,右大臣成了皇上的外祖父,例占尽优越。左大臣一瓶不振,心灰意冷自在情理之中。
倒是源氏大将仍念旧谊,常前往左家宅邪问候。对旧时众侍女,仍细致体贴;对小公子夕雾,自是关怀备至。左大臣见其如此善良淳厚,不忘旧情,招呼应酬亦殷切诚挚,与往常无异。
当年源氏自得桐壶院庞爱,故有恃无恐。而今沧桑逝变,行为已有所收敛。不敢再如以前那般放肆,与以往厮混的女子渐渐断绝了往来。偷香传玉等轻薄行径亦为少了,变得沉默稳重,彬彬有礼。众人皆称道西殿那少夫人好有福气。紫姬的乳母少纳言看到这模样,暗自思忖:此乃已故师姑老太太勤修佛法的善报吧!紫姬的父亲兵部卿亲王,现亦能与女儿自由通信来往,兵部卿亲王正妻所生的几个女儿,虽甚珍爱,然于诸方面并不如意。故众人妒羡紫姬,这反惹得亲王正夫人不快。
却说贺茂斋院因父新丧,不得不回宫守孝。斋院之职暂由模姬代任。而从来贺茂斋院按旧例必由公主担当,似模姬这样的亲王公主当斋院,鲜有所闻,只是迫于此次无适当人选可派。源氏爱慕模姬,虽然多年失望,但不能相忘。现在闻知她当了斋院,深觉从此更难见面,不免惋惜不已。然而源氏毕竟本性难改,虽然一时收敛,却不能持久。因此,仍托模姬的侍女代为传言,绵绵情话从此不绝。而对于今日失势,却毫不在意,只管一心寻觅偷欢,以消解愁闷。
上皇去后,朱雀帝谨守遗言,多方庇护源氏。然而他年纪尚轻,性情柔顺,缺少刚强独断之气,万事皆由母后与外祖父右大臣作主。因此源氏处身行事,每多失意。但那位尚侍俄月夜偷偷恋慕源氏,两人相晤虽非容易,但也不时暗中幽会。一次,五坛例行法会。朱雀帝洁身斋戒时,二人在侍女中纳言巧妙安排下,将源氏带到一靠近廓下的房里,重温当年鱼水之欢。虽人多耳杂,提心吊胆,但见俄月夜正值青春年华,轻狂中自有温柔优雅、天真灿烂的乐趣。源氏欣喜不已。
无奈良宵苦短。天近黎明时,闻值夜近卫武官在近旁高声喝道:“奉旨巡夜!”源氏大将想:“说不定另有一近卫武官,亦躲于此处幽会,而遭同辈护恨,告知了这值夜武官,教他来恐吓吧。”随即想到自身亦为近卫大将,不觉好笑。值夜武官走来走去巡视,一会后,又高声报道:“寅时一刻!”而俄月夜听此一报,随即吟道:
“夜尽先听报晓声,疑是情绝悲泪起。”一副恋恋难舍的模样,令人怜爱不已。源氏答诗:
“夜色虽尽情未尽,空自愁叹度今生!”当下心情不安,便匆忙溜出了房间。
此时夜色残存,天光未明,月影清幽迷蒙,夜雾渐渐升起,远山近水笼罩其间,更觉孤寂清凉。源氏大将身着便服,畏缩着匆匆前行。可巧承香殿女御之兄头中将正从藤壶院出来,隐约见是源氏大将,心中纳闷,便急忙藏匿于暗处,欲瞧个仔细。见其行色举止匆匆,知他定是幽会回返,不免冷笑不已。真是心惊偏遇鬼敲门,看来源氏公子又会出名了!
这尚待如此容易接近,源氏反而怀念起与之相反的藤壶皇后来。此人刚直守贞,常拒人于外,倒令人敬畏。但自己终觉得此人冷酷之至,实在可恼。
朱雀帝继位之后,藤壶皇后渐觉进宫乏味,且无面子,便不常去了。然而心中又常常挂念皇太子。他年幼无知,万事全靠源氏着顾。可源氏那种不良居心尚未消除,不时使她难堪心痛。她想:“所幸铜壶院直至驾崩都不知我二人曾关系暧昧。如今想来,还觉羞恨惶恐。一旦泄露出去,对皇儿前途一定不利啊!”她越想越怕,只得潜心修佛,妄图仰仗佛力保佑此事机密,割断情丝。孰知一天,源氏大将居然暗地混进藤壶皇后的内室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