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叔叔说:“我将要用唯我独有的方法继续说下去,连语调也丝毫不变。人类的丰功伟绩一定可以永世长存,只要人类能够尽可能大量地主宰外界的客观环境,同时尽可能减少外界环境对自己的支配,犹如建筑师面临着一个大采石场,如果他从这堆偶然形成的自然物质中挑选出最有用的石块,以最经济的方法,最合理地利用这些物质,并且最坚固地把它们组合起来,创造出一件发自灵魂深处的理想的作品,只有这样他才无愧于建筑师的称号。我们身外的一切都只不过是元素,是的,我可以肯定地说,甚至包括与我们有关的一切,不过在我们内心深处却蕴藏着这样一种创造性的力量,它能够创造出一切应该有的东西,这股力量不让我们作片刻的停歇和休息,直到我们用这种方法或那种方法,把我们身外或与我们有关的应该有的东西都创造出来为止。您,亲爱的侄女,也许已经挑选出最好的一部份;您努力想要使您的合乎道德的行为,您内心深处的温柔的天性同您自己本身并且同最高的神保持协调一致,可是我们其他的人当然也不应该受到指责,如果我们力图从整体上去认识喜欢感性享受的人,并且积极使他在各方面协调一致。”
通过这样一些交谈,我们之间的关系渐渐变得更加亲密起来,我恳求他,在他跟我谈话时不要论辈份,不要把我看成他的晚辈,要像他与他自己谈话一样。“您不要以为,”我的叔叔对我说,“我夸奖您的思维方式和行为举止的方式是我奉承您。我尊敬这样的人,他清楚地知道他要做什么,他朝着自己的目标持续不断地向前迈进,他通晓达到目标的手段和方法,他善于采取并且使用这些手段;至于他的目标大到什么程度或者小到什么程度,理应得到表扬还是责难,这在我来说是以后才去考虑的事情。请您相信我,亲爱的,人世间绝大部份的不幸以及绝大部份被世人称为邪恶的东西,都只是因为人们太懈怠才酿成的。他们懒得正确认识他们的目标,一旦他们认清了这些目标,他们又不屑于严肃认真地为实现这个目标而立即着手工作。我觉得他们好像是这样的人,他们有这样的概念,他们能够而且必须要建造一座塔楼,然而他们在打地基时却不肯使用更多的石头,也不愿花费更多的劳动,他们使用的石头和劳力充其量仅仅只够搭一个小茅舍。如果您,我的朋友,您的最高的需要是使您内心的、合乎道德的禀性尽善尽美,而不是作出巨大的勇敢的牺牲,如果您在您的家庭、未婚夫、也许是丈夫之间只是这样应付下去,您会永远置身于与自己本身的对立之中,那么您决不可能享受到片刻的满足。”
“您使用了牺牲这个字眼,”此刻我回答说,“我有时也曾经想过,我们怎样把较少的东西,尽管它是我们倾心关切的东西,作为一种牺牲奉献给一种更高尚的目标,如奉献给神灵,就像一个人为了求神保佑敬爱的父亲身体健康把心爱的小绵羊送到祭坛一样。”
“不管是什么东西,”他回答说,“不管是理智还是感情,叫我们把一样东西献给另一样东西,叫我们选择一样东西,而放弃另一样东西,依我之见,此时决断和应诺便是人类最值得尊敬的才能。人们不可能同时占用商品和金钱;有一种人对商品总是贪得无厌,却又不想付钱,还有一种人把商品买到手中之后又后悔不该买,这两种人同样令人讨厌。不过我根本无意因此而谴责这些人;因为他们本来并无过错,我们应该把责任归咎于错综复杂的环境,他们置身于这种环境中,不知道如何驾驭自己的行为。这样的情况您将会遇到,比如:一般来说恶劣的店主人农村要比城市里少,而小城市又比大城市少;这是为什么呢?人出生在一个有限的环境中,他能够认识到的只是简单的、近期的、确定的目标,他习惯于使用他手头上现有的方法;一旦他来到广阔的天地,他既不知道他愿意干什么,也不知道他应该干什么了,无论是大量的东西使他看得眼花缭乱,还是这些东西的高大和显贵使他警愕得手足失措不知所云,对他来说都一样。如果他被引诱,去追求某一件在通常的情况下不能通过自己的主观努力而与之结合的东西,那么这将永远是他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