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犹豫了很久之后,才把这件秘密的事情告诉你,因为我害羞,不敢当面对你讲,但我激动的心情平静不下来,而且一天比一天严重,再也不能不对你说了。唉!它一直萦绕在我的心里!我真想就这样完全失去我的思维能力,因为我仅剩下来的那一点儿思维能力反倒使我更加痛苦!
我还要回头来继续谈我的梦。我的表妹,如果你要取笑我,就取笑我好了,说我的头脑太简单好了。不过,在这种幻象中,有某种神秘的东西使它和一般的谵妄有所不同。难道这是对那个男人当中最好的男人的死亡的预感吗?还是说他已经不在人世?上天是否能至少指引一次路,让我跟随我喜欢的那个人一起去呢?唉!下一道叫我去死的命令,在我看来,这反倒是上天给我的最大的恩惠。
我回忆了一下哲学家们对那些无知无识的人说的那些空话,但没有什么用处;我不能照着他们的话去做,因此,我觉得可以对他们的话嗤之以鼻。人是看不见神灵的,这话我相信,但两个如此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灵魂是否能直接进行一种不依赖于身体和思维的心灵沟通呢?一个灵魂从另一个灵魂那里直接收到的印象,难道不能传送给大脑,并收到对方反弹回来的信号,表明收到了它的信息?……可怜的朱莉,这真是异想天开!情欲使我们都变成了头脑简单的人了!一个一往情深的人,虽然已经觉察到她错了,但要和错误一刀两断,那也是很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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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信十四 复信
啊!如此可怜的和多情的姑娘,难道你仅仅是为了受苦而生的吗?我白费了许多力气想减轻你的痛苦;你好像在不断地自寻烦恼,你的本命星比我对你的种种关心都更起作用。你已经有那么多痛苦的事情,切莫再胡思乱想了。既然我谨慎的安排对你是害多于利,那就减少一个使你感到不便的错误做法好了;也许,你痛苦的现实将来不会有那么严重。我告诉你:你说的梦,不是梦;你所看到的,不是你朋友的影子,而是他本人;那不断出现在你头脑中的动人情景,是前几天你病重的时候实际发生在你房间里的事情。
那天夜里,我很晚才离开你,由多尔贝先生来替我陪你。正当他准备从家里走的时候,我们突然发现这个不幸的人猛地扑到我们跟前,样子十分可怜。他是收到你上封信之后马上乘驿车赶来的。他昼夜兼程,接连赶了三天路,直到最后一个驿站才停下来,等天黑才进城。我很惭愧地承认,我没有像多尔贝先生那样立刻去搂着他的颈项;我虽然不知道他来的原因,但我已经预见到他此行将产生什么后果。那么多痛苦的回忆,你危险的病情,他危险的处境,再加上他当时的狼狈样子,这一切,将给本来是令人高兴的突然相见投下了不祥的阴影。我太激动了,以致无法对他表示过多的安慰。然而,我还是热情地拥抱了他,他也热情地拥抱了我;我们紧紧拥抱,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彼此都感觉到了对方的热情比哭泣和眼泪更能表明我们的心。他的第一句话是:“她怎么样了?啊!她怎么样了?她死了,我也不活了。”这时我才明白,他已经知道你病了。我发现他并不知道你得的是什么病,所以我说话的时候尽量缩小你的病的危险程度。当他一听说你得的是天花时,他尖叫一声就昏迷过去了。由于旅途疲劳和缺少睡眠,再加上心里着急,所以他的身体虚弱极了;大家费了好半天工夫才使他苏醒过来;当他能开口说话后,我们就让他去睡觉了。
他太疲劳了,一连睡了十二个小时,不过,由于他激动过度,这样睡下去,他的体力会消耗得多恢复得少的。第二天,又出现了新的麻烦:他硬要来看你;我表示反对,说有使你的病恶化的危险。他答应等到没有危险的时候再说。不过,他住在这里,就是一件令人担忧的事情。我试图想使他意识到这一点,但他马上打断我的话说:“你少给我讲这么多理由了,”他用愤怒的口气对我说,“这么唠唠叨叨的,简直把我烦死了。你休想像从前流放我那样把我捧走了。我从那么远来,为的就是看她一眼。”接着,他提高嗓门说:“我以我父亲的名义发誓:我没有见到她,就绝不离开此地。我们看:是我使你的心软下来,还是你使我说的话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