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啊,恶毒啊!我对这个恶魔怎么办啊!”
“我能以任何方式帮你忙吗?”
“不。旁人没办法。完了。全完了。不管我怎么办,也全都完了。”
女主人一定是在说胡话。我实在看不出,诚实的弗格森怎么会是恶毒或恶魔式的人物。
“弗格森太太,"我说道,“你丈夫是深深爱你的。他对这事儿非常痛苦。”
她再一次把她那美丽的眼睛朝我转过来。
“他是爱我,不错。但我难道不爱他吗?难道我不是爱他到了宁愿牺牲自己也不愿伤他心的地步了吗?我就是这样爱他的呵。而他居然会这样想我——这样说我。”
“他极其痛苦,可他不理解。”
“他是不能理解。但他应该信任。”
“你不愿见一见他吗?”
“不,不,我忘不了他说的那些话,也忘不了他那脸上的神色。我不要见他。请你走吧。你帮不了我。请你告诉他一句话,我要我的孩子。我有权利要自己的孩子。这是我要对他说的唯一的话。"她又把脸朝墙转过去,不肯再说话了。
我回到楼下,弗格森和福尔摩斯还坐在壁炉边。弗格森忧郁地听我叙述会见的情景。
“我怎么能把婴儿交给她呢?"他说道。"我怎么能知道她会不会再有奇怪的冲动呢?我怎么能忘记那次她从婴儿身旁站起来时嘴唇上都是孩子的血的情形呢?"他打了一个冷战。“婴儿在保姆那里是安全的,他必须留在保姆那里。”
一个俏皮的女仆端了茶点进来,她是这座庄园内唯一时髦的人物。在她开门的工夫,一个少年走进屋来。他是一个引人注目的孩子,肤色白皙,头发浅黄,一双易于激动的浅蓝色眼睛,一看见父亲就闪现出一种意外的激动而喜悦的光芒。他冲过去两手搂着他的脖子象热情的女孩子那样抱住父亲。
“爸爸,"他叫道,“我不知道你已经来了,要不我早就在这儿等你了。我真想你!”
弗格森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地轻轻拉开儿子的手。
“好孩子,"他一边轻抚着浅黄色的头发一边说道,“我回来的早是因为我的朋友福尔摩斯先生和华生先生肯跟我来消磨一个晚上。”
“那是侦探福尔摩斯先生吗?”
“是的。”
这个孩子用一种很有洞察力、但在我看来是不友好的眼光看着我们。
“弗格森先生,你的那个小儿子在哪里?"福尔摩斯说道。“我们能不能看看他?”
“叫梅森太太把小孩抱来,"弗格森说。这个孩子以一种奇怪的、蹒跚的步伐走了,照我做医生的眼光看来,他是患有脊椎软骨症的。不大工夫他就回来了,后面跟来一个又高又瘦的女人,怀中抱着一个秀美的婴儿,黑眼睛,金黄色头发,是撒克逊和拉丁血统的绝妙融合。弗格森显然很疼爱他,一见面就把他抱到自己怀里非常亲切地爱抚着。
“真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忍心伤害他,"他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低头去看那天使般白嫩的脖子上的小红皱痕。
就在这一刹那,我的眼光碰巧落在福尔摩斯身上,我发现他的表情特别专心。他的脸象牙雕一般文风不动,他的眼在看了一下父亲和儿子之后又极起好奇地盯在对面的什么东西上。我顺着他的眼光望去,却只能猜想他是在望着窗外那使人抑郁的、湿淋淋的园子。而实际上百叶窗是半关着的,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的眼光显然是在盯着窗子。然后微微一笑,他的眼光又回到婴儿身上。婴儿的脖子上有一块小伤痕。福尔摩斯不发一言地仔细观察伤口。最后他握了握婴儿在空中摇晃着的小拳头。
“再见,乖乖。你生活的起点是奇特的。保姆,我跟你说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