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你的什么担保?”赛克斯用极其厌恶的口气吼道,“喏。你们哪个小子,替我切一片馅饼下来,去去我嘴里这味,他的话真能咽死我。”
“别发脾气了,比尔,”老犹太依头顺脑地劝道,“我绝对没有忘掉你,比尔,一次也没有。”
“没有?我量你也没有,”赛克斯带着苦笑回答说,“我躺在这地方,每个钟头又是哆嗦又是发烧,你都在想鬼点子,出馊主意,让比尔干这个,让比尔干那个,只要比尔一好起来,什么都让他去做,再便宜没有了,反正比尔够穷的了,还非得替你干活。要不是这姑娘,我早就没命了。”
“比尔,你瞧,”费金赶紧抓住这句话作挡箭牌,“要不是这姑娘。除了苦命的老费金,谁还能帮你弄到这样好使唤的姑娘?”
“他说的倒是实话。”南希连忙上前说道,”随他去,随他吧。”
南希一出面,谈话就转了一个方向。两个少年接到处处谨慎的老犹太递过来的一道诡谲的眼色,开始一个劲地向她敬酒,可她喝得很有节制。这功夫,费金强装出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逐渐使赛克斯先生心情好了一些,费金假意把赛克斯先生的恐吓当做是插科打诨,接下来,赛克斯多喝了一些酒,也给了他面子,讲了一两个粗俗的笑话,费金直打哈哈,一副非常开心的样子。
“事情倒是蛮不错,”赛克斯先生说道,“但你今天晚上非得给我弄几个现钱不可。”
“我身边一个子儿也没有。”老犹太回答。
“可你家里多的是钱,”赛克斯顶了一句,“我得拿一些那儿的。”
“多的是钱!”老犹太扬起双手,大叫起来,“我还没有多到可以——”
“我不知道你弄了多少钱,而且我敢说连你自己都不知道,那可是得花很多时间去数的,”赛克斯说,“反正我今天要钱,废话少说。”
“行,行,”老犹太叹了口气,说道,“我回头派机灵鬼给你送来。”
“这种事你才不会干呢,”赛克斯答道,“机灵鬼机灵过头了点,他不是忘了带,就是走迷了路,要不就是碰上警察来不了了,横竖都有借口,只要有你的吩咐。还是南希到那边窝里去取,一切稳稳当当。她去的功夫,我躺下打个盹。”
经过多次讨价还价,费金将对方要求的贷款数目从五镑压低到了三镑四先令又九便士。他连连赌咒发誓说,那样一来,他就只剩十八个便士来维持家用了。赛克斯先生板着面孔说,要是没有多的钱了,也只好凑合着用了。于是,南希准备陪费金到家里去,机灵鬼和贝兹少爷把那些食物放进橱里。老犹太向自己的贴心伙伴告别,由南希和那两个少年陪着回去了。与此同时,赛克斯先生倒在床上,安心要睡到姑娘回来。
他们平安到达了老犹太的住所,托比格拉基特跟基特宁先生正在那里专心致志地打第十五局克里比奇,几乎用不着说,这一局又是后一位绅士失利,输掉了他的第十五个也是最后的一个六便士银币。他的两位小朋友一看都乐开了。格拉基特先生显然有些不好意思,被人撞见他竟然拿一位地位和智力远远不如自己的绅士寻开心,他打了个呵欠,一边询问赛克斯的情况,一边戴上帽子打算离去。
“没有人来过,托比?”老犹太问道。
“鬼都没有一个,”格拉基先生将衣领往上扯了扯,回答说。“没劲,同喝剩的啤酒一样。你是得弄点什么看得过去的东西酬谢我,费金,我替你看了那么久的家。我他妈的像陪审员一样无聊,要不是我脾气好,有心替这个年轻人解解闷,我已经睡觉去了,睡得和在新门监狱里头一样沉。无聊死了,我要是说瞎话,让我不得好死。”
托比格拉基特先生一边发出这样那样属于同一类型的感慨,一边神气活现地将到手的钱橹到一起,塞进背心口袋里,似乎他这么个大人物根本就没把这样小的银币放在眼里。钱放好了,他大模大样地走出了房间,风度翩翩,仪态高雅,引得基特宁先生朝他穿着长靴的双腿频频投以艳羡的眼光,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打住。他向众人担保说,只花了十五个六便士银币结识那样一位有头有脸的人物,他认为一点不贵,他才不把自己的小指头一弹输掉的钱放在心上。
“你可真是个怪人,汤姆。”贝兹少爷让这一番声明逗乐了,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