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苏洛瓦拉兹瑞兹若不是初到美国,恐怕会更加留意那辆黑色的甲壳虫似的大众牌轿车。
在康苏洛所来自的那个国家里大众车到处都是,多如牛毛。在格特姆城,今晚之前她还从未见过一辆大众牌轿车。这座脏兮兮的美国城市是如此的新奇,有那么多景致可看,那么多有意思的事情引起人们的好奇,以至于大众车相对稀少的事实早已被挤到了她意识的边缘,无法引起她的注意。
别人曾对康苏洛说,这是座危险的城市。那天晚上她父亲就是这样告诫她的,当时政府的那架飞机停在跑道上,行李舱里只有康苏洛一个人的行李。她妈妈没说什么,没有眼泪,也没有显示出外在的关怀。在机场雪亮灯光的阴影中只有康苏洛苍白而镇静自若的脸,和她那一对儿如同黑珍珠般的眼睛。
“康苏洛,”她父亲对她说。“这对你来说是很危险的,但留下来更危险。我们只得一试,但愿未来之风能把笼罩在我们生活之上的阴影驱散。”
康苏洛的父亲就是这样,即使在深更半夜向他的独生女告别时,还是忘不了使用政治家的浮夸语言。
格特姆城与她想象的大相径庭。空气比她本国的干净,但街道却脏得多,好像住在这儿的人尚未开化似的。巡警的枪都在枪套子里或不露在身外。没人耀武扬威地背着猎枪或自动步枪。最让人惊奇的是,大街上看不见冰冷面孔的士兵在巡逻。他们的治安是怎样维持的呢?
此地与康苏洛的家乡如此之不同,如此充满相对立的事物,以至她来此一个月后,还无法确定对它是否应该加以赞赏。
她穿过陶克斯台斯街,走到莫唐特大街,看到一个招牌上写着:死路。她打了个战栗。这样丑陋的字眼。普通英语词汇中似乎很缺乏诗意。
莫唐特是个四街区的有着褐色沙石住房的隧道,直通河边。太黯淡了,康苏洛看到四周没有一丝颜色时想。他们干吗不把砖涂成大红色或蓝色?屋顶为何都是清一色的枯躁色调呢?如此令人压抑。
那辆黑色大众轿车飞速转过街角,跑到莫唐特街上,它的尾灯像怒目圆睁的眼球。
康苏洛乌黑发亮的眼睛注视着从阴影窗子中透出来的柔和的光线,窗户后面居住着她即将要与之打交道的普通的格特姆市民,对于轿车的出现她根本没留意。她只是下意识地意识到有辆车驶过,然而颇具诱惑力的窗帷又立即把她的注意力从马达声中吸引过去。
轿车沿街滑行,在一个停车处停了下来。车灯熄灭,车子蹲伏在那里,浑身漆黑,寂静无声,像一头注视着猎物的猛兽。
没有人从车子里下来。
康苏洛眯眼辨认房子的门牌号码时皱起了眉头,多数号码都黑不溜秋的,好像主人压根儿没有接待客人的兴致。靠街灯几乎休想将号码看清楚。而且它们都清一色地贴在门廊顶端的高处。
门廊,又是一个奇怪的美国字。“门廊,”她脱口说了一声。
仿佛这个字具有魔力,一座房子的号码引起了她的注意。数字是铜制的,在秋季的月光中泛着光。号码是71号。
康苏洛笑了,舒心而满意地松了一口气。她要找的是79号,正在这段街区里。她马上就要到黛波拉家了。很快她就将步入一个美国家庭,坐在美国式的椅子上,与她的新朋友交谈;她能找到这位朋友实在是很幸运。
这一切都令19岁的康苏洛瓦拉兹瑞兹感到兴奋。一切都是新鲜的,过去几个月的恐怖似乎已远在天边了。
这个女孩数着房子,在一座褐色的房子前停下了脚步,她想大概就是这栋了。
天色很黑,街灯将其有棱有角的怪影投在房子的正面砖墙上。最顶端的一个窗子里透出灯光,那一定是黛波拉的住房。
康苏洛把一只手放在楼梯扶手上,听到身后传来汽车开门的声音。声音来的很突兀,没有任何征兆。马达声也没有。她漂亮典雅的脸变得警觉起来。
下意识地,她突然联想到那辆黑色的大众牌轿车。康苏洛掉转过头。
随着一阵羽毛的籁籁声,一个长着鹰脸的人朝她扑去。
康苏洛惨叫一声。一只粗暴的手捂住了她的嘴,她的胸被一只有羽毛的胳膊箍住,它使劲压迫她柔软的肋骨,以致使她处于窒息状态。
同样的事在这里、在美国又发生了!
她想起她的保镖曾教给她的一个招数,他说此招次次都灵。
康苏格用鞋跟朝袭击者的脚面跺去。鞋跟砰一声跺在硬地面上,她怦然跳动的心惊恐地战栗着。她右耳处传来一声难听的咒骂。一只没穿鞋的脚猛踢康苏洛的一个脚腕,接着又踢她的另一个,使她失去了平衡。
尔后那尖嘴的怪物开始把她往开着门的轿车里拖,她扭动着身体挣扎着。不知她面临的将是怎样的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