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个警察摇摇头。“真是糟糕,”他板着面孔严肃地说。
我觉得有几分不安和惭愧。作为一个英国人,我不该撒谎,至少不该凭一时冲动而撤谎。
“据反映,那些人像是歹徒,”第一个警察以同样一本正经的声调接着说。“我们需要见证人。看来你在纽约呆的时间可得比你预料的长一些。”
我明白了他的意思。我说:“我忘了把我所有的证件都拿给你看了。”于是我把另外一些证件交给他,特意在证件里夹进一张五元钞票。
过了一会儿,他把证件还给我,说话的口气不再那么难听了。
我的负疚感消失殆尽。为了融洽我们之间的关系,我跟两位警察聊起他们的工作。
“我想戴面具给你们带来了些麻烦,”我说。“在英国那边我们一直看到报上说,你们这儿出现一群新的戴面具女匪。”
“那些文章太夸张了,”第一个警察向我指出。“是那些戴面具打扮成女人的男人才真把我们搞糊涂了。不过兄弟,我们抓获他们的时候总是向他们扑去,双脚踩在他们身上,”
“而且你也得学着点,这样即便女人戴面具,你也可以把她们认出来,就像她们裸着脸一样,”第二个警察自告奋勇他说。“你知道,看她们的手和其它部位就行。”
“特别是其它部位,”第一个警察抿着嘴笑了笑附和说。“喂,英国那边有些姑娘不戴面具,是真的吗?”
“一些姑娘已经赶上这种时髦,”我告诉他们,“不过只有少数几个——那些人历来对最新时尚趋之若骛,无论新时尚多么极端。”
“她们在英国新闻广播中露面通常戴着面具。”
“我想这样安排是出于对美国情趣的尊重,”我承认。“实际上戴面具的人不多。”
第二个警察思忖着这句话。“姑娘走在街上,脖子以上暴露无遗。”
听不出他认为这种景象饶有趣味呢还是道德败坏。可能两种感受都有。
“有些议员一直努力说服议会立法禁止所有的人戴面具,”我接着说。
也许话说得大多了,第二个警察摇摇头。“什么馊主意。
要知道,面具是个相当不错的玩艺儿,兄弟。再过两三年我打算叫老婆在家也戴面具。”
第一个警察耸耸肩膀。“万一女人不戴面具,六个星期之后你就感到戴不戴面具都一样。任何一件事都会变习惯的,只要有足够的人去做或者不做。”
我点头称是,内心颇为懊悔,于是离开了他们。我在百老汇向北拐(我想是原来的第十大道),走得很快,一直走出地狱区。
走过这一片未去除放射性辐射污染的地区,人们总是觉得惴惴不安。我感谢上帝英国没有这种情况,现在还没有。
街上几乎空无一人,我身后尾随着两个乞丐,脸上有坑道似的氢弹伤疤,看不出是真的还是用油灰涂抹的。一个胖女人抱着婴儿递给我看,婴儿的手指脚趾都长着蹼。我心想婴儿一定是变畸形了,那女人正利用我们对原子弹引起的突变体的恐怖心理进行乞讨。然而,我还是给了她一张七点五美分的票子。她的面具让我觉得我是在向一个非洲拜物教的偶像作奉献。
“愿上帝保佑你所有的孩子都长着一个脑袋和两只眼睛,先生。”
“谢谢,”我说,我感到不寒而栗,匆匆从她身边走过。
“……面具后面只有被毁的丑容,所以转过你的头,专心做你的工:躲开,躲开——那些——姑娘!”
上面是一首反性别歧视的歌曲的结束语,离一个标有圆圈与十字徽章图案的女权主义寺院半个街区的地方,一些虔诚的教徒唱着这支歌。她们让我依稀想起英国修道士为数不多的社会群体。
她们头上是一块杂乱的广告牌,贴着易消化的食品、摔角介绍、便携式收音机之类的广告。
我盯着歇斯底里的标语,心中甚为反感,却被强烈地吸引住了。既然在美国招牌中禁止出现女性的面孔和体形,广告商所用的字母便开始充斥着性意识——大肚隆胸的大写字母b,挑动情欲的双写o,然而,我还是提醒自己,都是因为面具,才使得美国的性意识突出到这般离奇的地步。一个英国人类学家指出,人们对性感兴趣的焦点从臀部转移到胸部经历了五千多年时间,第二步转移到脸部只花了不到五十年的时间。将美国风格和穆斯林传统进行对比是不恰当的;穆斯林妇女被迫戴面纱,目的是使妻子成为丈夫的私有财产,而美国妇女只是受时尚所逼,戴面具以使自己更富神秘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