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我说。请原谅我刚才纠缠了你。我……”
“嘘……”她向我挥挥手。她正在观看洞顶的水银珠怎样一滴一滴地掉到洞底的水银坑里,无声无息,甚至连一点波浪都没有。我不由地也坐到了她的身边一同观看起来。
大约过了一个小时,她说道:“在这里生活,我真没意见。”
“我想,我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去别的地方生活。”
她的脸转向我,但又转了回去。她想看看我的表情,但看到的却是她自己的歪七扭八的影子。
“我记得你曾经想当飞船船长。”
“噢,是的,那我也要经常回来的 .”我静默了几分钟,心里琢磨着一个我最近考虑得越来越多的问题。
“说真话,我满可以去干别的工作。”
“为什么?”
“噢,我认为,指挥一般宇宙飞船已经与过去大不一样啦!明白我的意思吗?”
她又一次看着我,这次更加使劲,想看清楚我的面孔。
“似乎明白。”
“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许多年轻人都有过当飞船船长的打算,但他们逐渐放弃了这种念头,可以说,我已经放弃了。如果早生一百年,干这种事还差不多。现在的船长只是比傀儡稍强一点,几乎所有飞船都是这样。真正指挥飞船行动的是电子计算机委员会。它们把所有的活都干了,甚至船长也得老老实实地服从它们。”
“我还不知道事情已经变得这么糟糕。”
“还有更糟糕的呢。所有客运航线正在配备全自动飞船,高速航线已经全部更新完毕。有一种理论认为,如果在五倍超重的情况下航行十来次,乘务员差不多都要报废。”
我默默地思考着现代文明的一个可悲现实:浪漫时代已经过去,银河系已经被驯服,再没有什么探险家的乐园了。
“你还可以到彗星区去。”她提醒我。
“这就是我还想参加飞行训练的唯一目的,因为我们决不会派一个计算机去猎取黑洞。在上一个黑年,我就不那么热衷当飞船船长了,想另外找个工作,以便买到自由飞行权。不过,在出去之前,我要争取先受些飞行训练。”
“这可能是比较稳妥的。”
“可能是的。有人传说要取消宇航训练课程,看来我只好自学了。”
“你不觉得我们应该走了吗?我都有点饿了。”
“不,咱们再在这儿多呆一会好吗?我喜欢这个地方。”我敢肯定,我们已经少言寡语地在这里坐了5个小时。我问过她对环境工程的兴趣如何,她非常直截了当地回答了我。
下面就是她对自己所选定的职业所做的解释:“在我脱离了母亲之后,我发现我对创造安全的生存环境产生了兴趣,因为我当时感到不很安全 .”虽然她又列举了一些其它的原因,但她承认主要支配她的还是迫切的安全感。
我想象着她奇怪的童年,又一次陷入沉思。她是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个没有随亲生母亲长大的人。
“我曾打算一个人到太阳系的外部行星去。”她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又说,“比如冥王星。说不定什么时候,我们会在那里相会的。”
“有可能。”
大地微微一震,虽然不很严重,但使所有的水银坑颤抖起来,也使得朱比伦特下了马上离开的决心。我们迈步蹚过脚下的水银坑,又一场长时间的天翻地覆的地震发生了。水银汽的紫光立即消失,四周陷入一片漆黑。我们被乱石打散在两处。
“这是怎么啦?”她的声音里露出了恐惧。
“咱们好像被封住了 .洞口一定出现了滑坡。坐好别动,让我来找你。”
“蒂莫西,你在哪儿?我找不到你。”
“坚持住,别动,我马上就能摸到你。不要慌,千万不要慌,没有什么可担心的。几个小时之内他们就会把我们救出去。”
“蒂莫西,我找不到你,我我……”姐姐的一只手正拍到我的脸上。
我紧紧地搂住她,使她平静下来。今天早晨我对她的态度还有点反感,但现在我们之间的了解已经又深了一层。
再说,有谁喜欢被活埋掉呢?我们俩都不喜欢。我搂着她,一直等她松弛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