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糊弄我们了,贝尔,你已经糊弄这个市镇太久了。回答我们的问题,否则你会有很大的麻烦的。”第二个说道。他猛地用手杖敲了一下,玻璃碎了。
忽然,在1点零9分,店铺里所有的钟表都打起点来,有低沉的鸣簧乐,水晶般的铃声,回荡不已的钟声以及小鼓小号的吹奏声,音乐奏鸣,一切都叮咚作响,汇合在一起,使闯入者陷入了一片声浪之中。钟声一遍又一遍地奏响,整整12下,又12下,12倍的12下,开始很急,以后逐渐放缓逐渐减弱,就这样一点点减弱,一点点消失,直到最后,一片寂静。
那些人站在那里木然不动,似乎被钟乐所震撼。他们并不感到疼痛、紧张。那天晚上的一切都未给他们造成任何肉体上的损伤。他们呼吸自如,眼睛能看,耳朵能听,但身体却不能动弹,好像空气变得粘稠,像稀泥或厚雪那样把他们包围了。不过又比稀泥或厚雪粘稠1000倍,因为不只是脚和腿,他们的手、胳膊、头以及身体都被陷住了。他们觉得时间似乎停滞了,他们被围困、凝固住了,就像琥珀里的昆虫。
很少有人再说起那个夜晚。即使很久以后,有人不得不说起,也还是感到一种恼人的难堪。他们有几点感受是共同的。他们都说,贝尔并没有受那种现象的影响,他从货架上、橱窗里、展柜里把钟表一件一件小心翼翼地拿出来,搬进了工作室。他工作了相当一段时间,至少有几小时。但他们谁也没因为这么长时间一动不动而感到丝毫的麻木不适。贝尔慢条斯理地干着,根本不去理睬这帮闯入者,全神贯注地摆弄他的钟表。
这是大家都一致承认的,但每个人对那个夜晚都有些特殊的感受。一个人说店铺里一直亮着灯,但贝尔的动作却越来越轻快,最后快到眼光都跟不上他了,贝尔消失在光亮里。
他的一个同伴说起站在他身边一个人手里的香烟灰。他当时僵直不动地看着烟灰向地上落下去,足足过了4个小时,烟灰还没有落到地上。另外两人说,他们听到钟表的滴答声,两下之间相隔的时间长得让人难以忍受。一个说隔了1小时,另一个只说相隔的时间长得可怕。
不管怎么说,在那夜发生了这一切之后,那些人忽然又能行动了。那一切突然地结束了,没有任何预兆。只是贝尔和他的钟表不见了。
有5个人一发现脚能活动,就在一起恐惧中逃跑了,没跑的与其说是由于有勇气或者愤怒,不如说是由于恐惧。他们茫然若失地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终于有个人说了一句:“我们得去追他。”
工作间里一片黑暗,空空如也,他们拔下后门的插销,其中一个对等在外面的人喊道:“你们看见他了吗?”
一个人从暗中拿出一根蜡烛。“什么人也没有。没有人从那扇门出去。”
“你敢肯定?”
“当然了,见他的鬼!”边上一个声音喊道,“怎么了?贝尔逃走了?”
他们什么也没回答。他们又回到店铺,这才注意到刚才突然恢复自由后没有注意到的事情。店铺里有一层厚厚的灰尘,蜘蛛网挂满天棚和顶层货架,屋里的空气有一股陈腐味,好像很久没人住了。他们向四周一打量,市政府的大钟正好指着1点15分。
没有人知道钟表匠怎么了,人们再也没有见到钟表匠制作的那种钟表。有人特意外出搜寻,结果也是一无所获。而贝尔卖出的那些钟表传了三四代甚至五代人。它们走时准确,从不需要修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