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语言不会让人再听到了,”吉欧里奥喊道,“我是来拉你的,你这只狗!你只配受点教训。”
吉欧里奥向前一步,用全力打在费米的右脸上,然后住手等着他的反应,但费米含笑地把双手抱在胸前,伸出了左脸。E=MC2给他的影响改变了他激烈的天性,使他成为反对暴力的信徒。
于是两个年轻人怒不可遏,他们折磨着这个新殉教者,开始让他饱尝老拳,当他倒地之后又用脚踢,用屋子里所能拿到的一切东西打,直到他浑身是血为止。然后他们撕碎他的衣服,打坏玻璃,毁掉绘画,将屋子洗劫一空。他们失去了理智,他们的咒骂如同野兽的嚎叫。为了进行全面的掠夺而被他们抛在一边的费米,透过被打肿了的眼皮,默默地看着他们,觉得他们实在可悲。
当他们又极为蔑视地踢他几脚,气喘吁吁地走了之后,费米爬到他的桌子上。不管他的侵犯者气到什么程度,他们却忘记了那个引起他们大发雷霆的根源。简直是奇迹,爱因斯坦的论文完好无损地留在所有破烂不堪的书中。他虔诚地拣起它来,用颤抖的手把它捧住,立在一片废墟之中。他就这样久久地呆立着,纹丝不动,双眼模糊,周身疼痛,他鼓起勇气,估量着他必须进行的斗争的广度。
“先生……请原谅……”
他不禁一抖,以为是敌人去而复返,但却是一个女人的声音,并且毫无敌意。
“请原谅我这样就进来了,先生,我是来看您的。门开着,我见家具都坏了。我想也许是发生了什么事,您可能需要帮助。”
“只有我自己能帮自己。”费米喃喃道。
女人的声音是亲切的。他不得不使出很大的力量才能睁开眼睛,透过他受伤的眼皮,他看见一个颀长的身影,并不感到陌生,却无法给那个模模糊糊出现在他眼前的面孔一个名字。
“先生,请允许我,”那个女人说,“您需要帮助。”
她走过去,用手绢擦拭着他嘴上的鲜血。费米的眼睛开始对疼痛习惯了,他认出了她。
“罗莎,女仆……”他一把将她推开,严肃地说,“这样做没有必要,罗莎。您告诉太太我不会在我的决定上后退。”
“我不在太太那儿了,我一小时以前离开她了。”
“那么不是她派您来的了?”
“没人派我来,我自己来的。”
此时费米端详着她,不胜惊诧。当他渐渐地看清了她的脸的时候,奇怪自己为什么从来没有仔细地注意过这张面孔。她不漂亮——想到这个字的无足轻重,他嘴边不禁浮上了一个自嘲的微笑,然而她那棱角分明的睑上漠然的表情给他一种特殊的少有的印象,这种印象突然抓住了他,扰乱了他的心灵。她看起来聪明。
她吞吞吐吐地说:
“先生,您和太太的争吵我无意中听到一些……当我走进去的时候,我看见书都在地板上,我不由自主地看了标题……我什么都明白了,我眼前一亮,我钦佩您……应该告诉您,先生,我并非什么都不懂……我有些数学和物理学知识……”
“您?一个……女仆?”
“我是科学博士。”罗莎说,她红着脸低下头去。
“这可能吗?”费米说,突然惊喜万分。
“这是我的文凭……我总是藏着它,因为如果太太知道了,她会辞退我的,而我的工作不坏。”
“一个物理学家!”
“噢!够不上,先生,现在我觉得好像一无所知。特别是关于相对论的理论我一窍不通,它们被排斥在官方教育之外,但今天我觉得它像一块磁石一样地吸引着我。先前,我曾放弃过一种职业,因为它不能使我正常地生活,我常感惋惜。看到这本书,我以为已经熄灭了的火焰又在我心中燃烧起来。我要重新开始学习,有一种力量把我推向您。”
“你是上苍派来的。”费米喊道,他忘记了伤痛,在屋子里踱起步来,“今天,当我走上一条新的人生之路的时候,我碰见了你,真是奇迹。罗莎,是的,第二个奇迹!我们将一起工作,我们将不再分开。你是富有知识的天使,我不能缺少你,你是富有智慧的助手,我需要你指导我迈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