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这样默默地、一动不动地站着,几分钟过去了,他开始忙乱地翻书,在空间、时间、物质、能量这些字眼面前他又陷入了沉思。终于,他抓起书来,把它们都夹在腋下。
“我买了。”他说。
“先生,”被他的举止搞得愈来愈糊涂的书商说,“请允许我提醒您,同样的书您买了好几本。此外,我知道先生您思想敏锐,博览群书,但也许您没有明白我的意思。我再向您说一遍,这些书完全是为专家准备的,如果您对现代物理学理论感兴趣,我那儿有三四种普及读物,它们读起来容易,对于像您这样头脑聪明知识丰富的业余爱好者来说会更为合适。”
“那些书我也买了,”费米打断他的话,“把有关相对论的出版物都给我,并且告诉我一个专门卖这类书的书商以便我能找到更为完整的资料。”
费米夹着一大摞书,疾步走着,直到此时他还没有细细想过。他恨不得一步回到家里,关起门来,开始挖掘他胳膊底下那使他激动不已的丰富宝藏。但是他站住了,突然想起了什么,随即改变了方向。他认为他应该首先去完成一个有决定意义的行动,一个迫在眉睫的行动。他大步向一座别墅走去,那里,在玫瑰丛中,住着他刚刚结识一个月的情妇,伯爵夫人索菲娅齐白蒂。
不论白天黑夜他随时都可来访。女仆罗莎是个又瘦又高、言行谨慎的棕发姑娘,伯爵夫人就是因为其貌不扬而选中了她。罗莎一言不发地接待了他,把他领进客厅,然后走了出去。费米过于心神专注,竟没有看她一眼。身着便装的索菲娅出现了,她扑向他。“昂里科!我没想到你今天下午会来。你看得出来,我正在收拾行装,明天一早我就全准备好了。”
他们相约明天去山间旅行。费米掉转目光。
“我不能走了。”
“你……可我们说好了,亲爱的。你明天有事要办?这没关系。”
她想拥抱他,他一抬手止住了她。
“不论是明天、后天,还是以后。”他坚定地说。
索菲娅顿时面无血色,无言以对。
“我不能再见你了,”他意态坚决地接着说,“我是来告诉你的。”
伯爵夫人齐白蒂手捂着胸口,但她沉着冷静。
“至少我欣赏你的坦率,费米。”她不胜凄楚地说,“这类事情就是应该这样了结,但是我没有想到你这样快就对我厌烦了。你倒没有浪费时间。一定是又有了什么女人,是吧?”
她的年龄比他大了许多,她像母亲一般,柔情脉脉地和他说着。费米摇摇头。
“不是因为女人。”
她望着他,不相信。
“你可以告诉我,昂里科,我不会埋怨你的。只是,你应该陪我过完这十五天假期。”
“不可能,”他急不可耐地说,“我不能再浪费一分钟。”
“浪费!你真残忍,昂里科……昂里科,”她哀求着,“明天和我一起走吧。让我安安静静地过完这十五天,然后你就自由了。我什么也不说就放你走,我向你发誓。”
她伸开双臂抱住他,贴在他身上,仰起头,散着头发,盯着他,试图看透他的心。他一动不动,毫无表情。她不禁绝望了。
“你对我竟然视而不见了,你真的把这一个月忘得这样快?我要知道那个女人是谁,看看她究竟有多大的魅力!”
她在慌乱的动作中,一下碰到了他腋下的那包书。包装纸撕开了,书散落到地毯上。费米急忙弯下身去,但她已经抢先一步。她跪在地上拣起一本爱因斯坦的著作,缓缓地站起来,举到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