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蒂在椅子里不安地扭动着,神态看上去只有十五岁。“你得向我保证,我说的时候,不许生气。”
“你说什么呀?”他说道,“我从不生气。”
塞奇脱口大笑起来。“对不起。”她说,把嘴遮住。
“好吧,我的想法是这样。”帕蒂道。
DB在椅子里陷得很深,他突然坐了起来。“让我先告诉你我的想法。”
帕蒂只好说:“好吧。”
“这不是什么研究成果;只是我的直觉。”
“你的直觉像金子一样宝贵。”帕蒂说道。塞奇觉得这不完全是奉承话。
“我觉得最好采取外来者的独特视角,准会轰动。来自纯真年代的游客,对抗我们这个复杂腐朽的世界——并且征服这个世界。”
“像个原始人,既淳朴高尚,又粗鲁野蛮。”塞奇嘲弄地说。
“是这样,就像卢梭,又没有卢梭的殖民主义思想。”
“太绝了,DB!”帕蒂热情洋溢地说,“完全可以成为我的计划的一部分。”
“这个计划是……”
“嗯,谁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复杂和腐败的象征?”
帕蒂停了一下,没有人回答。“是你,DB!”她说道,“她一定要征服你!”
他的脸上毫无表情。“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是爱隋!DB!你把她带到这里,本来有点不怀好意,但她的天然美德却改变了你的初衷,你已经爱上她了。这一手谁都不会想到。这样做,会使你更富于人情昧,让你的形象更有同情心。一个从不妥协的人,终于被爱情征服。”
长时间的沉默。自从塞奇看到他以来,DB第一次一动不动。
“你没生气吧?DB?”帕蒂问道。
“没有。”他沉思着,把脸转了过去。
“你一定得同意,DB。”帕蒂诱劝道,“你的形象需要这样。”
没有转头,DB道:“我想你最好问问她。”
塞奇知道话题最后肯定会落到她头上。“是不是这么回事,”她说道,“起初你们想把持我的版权,然后又想挟持我,最后想收买我。现在又想编个故事卖给媒体,让我跟你们合作。”
“说得对。”帕蒂说道,“开动舆论机器。”
“这样做怎么会对我有益处?”
“啊,你的资产会大量积聚。”帕蒂说道,“你能想像地球上最富的人有多富吗?你会成为这个最富有的人。这都是你形象的增效作用带给你的。”
“如果我不想出名呢?”塞奇说道,“这样的话,你还能找个什么理由,劝我这么做吗?”
DB看看帕蒂,帕蒂看看DB,两人面面相觑,思路似乎已经枯竭。
最后DB试探地说:“为了好玩,怎么样?”
塞奇一直在想,不可能,不可能荒诞到这个地步。“听着,你也许觉得我的话有些古怪离奇,或者幼稚可笑,但我是科学家,科学家所受的教育是不许撒谎。我不能为你们撒谎。”
DB的表情充满了敬畏。“天啦,帕蒂。”他说道,“你知道吗?她是当真的,是他妈当真的。”
按现在的习俗,早晨用来收听新闻和交流。塞奇第二天发现了这一点。这是人们消化大量信息的惟一方式,正是这些信息维持着经济的繁荣。
塞奇房间里的信息终端列出了大批彼此竞争的信息服务订购合同。每一台终端由电视、电话、传真等部分组合而成,向人们提供影片、游戏、聊天、购物和其他一些人们不太熟悉的选择性服务。所有终端都与互联网相连。她任意选择了一种服务,试图搜索把她送到这里来的人和研究项目。片刻,却发现里面充斥着大量乱七八糟的信息。她打开一个声称专长于历史专题的搜索引擎,找到的却是四十年来的流行文化:名人明星,流言蜚语。她试着找到自己喜爱的百科全书的网址。牌子还在,但赞助商的广告太多,把词条都挤到一边去了。搜寻科学主题时,“最高点击率”伴着赞助商的名字在屏幕上不断出现。她一时心血来潮,在百科全书中查找托洛茨基,发现已经没有这个条目了。显然托洛茨基带来的利润不高,没有市场潜力。
最后,她想起DB说过的话,退出当前搜索,设法列出DB订购的付费信息服务。他每月在信息服务方面的账单数大得惊人。显然,一般人只买得起一项中档水平的信息服务,这个等级中选项不多,大同小异。低于这个层次就是大批廉价服务,像缝隙中的臭虫一样成群成堆,界面花哨活泼,像星期六早晨的动画片,广告极多,还有许多通向廉价商店、色情作品、彩票抽奖或体育节目的链接。最后,塞奇打开最高等级。一看就知道,这个级别的信息真实而宽泛,搜索器也极为先进,很快就能找到所需对象。但价钱不便宜。更隆的是,收费越高,数据就越原始,完全没有加工,赤裸裸地展现出当代文明的中枢神经。
一番旋风式的浏览让她思绪万千。她向后一靠,啜了一口饮料,互动式的住宅食单上称之为“星巴克”,她正确地判断出这就是咖啡。显然,互联网没有变成电脑黑客们控制的电脑仙境。它完全没有神秘得让人觉得不可思议,平淡得像市郊商业大街,有着同样的服务功能,那里能找到的大多数东西并非信息,而是经过加工的信息产品,比真实情况更让人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