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可以为它设计一套模子吗?”
威洛比咂咂舌头,“那可得费点劲。”他说,“可以用废弃的模子来浇铸。你知道,一套新瓷模是很贵的。”
“可它值这个价。我给你看看。”斯特雷顿命令自动机,“用那边的模子浇铸一个躯体。”
自动机蹒跚着走到墙边,捡起斯特雷顿指定的模子:这套模子是用来制作小型陶瓷邮差的。几个雕塑师停下了手中的活儿,看着自动机把模子搬到工作间。它把各种模子进行匹配,再用麻绳紧紧捆好。使雕塑师们大为惊讶的是,自动机用它的手指把麻绳末端打了一个圈,绕成一个结。然后它把要用的模子竖直,走过去取了一罐泥浆。
“行了。”威洛比说,自动机停下来,又恢复了原来的姿势。威洛比一边检查着自动机,一边问:“你训练过它用泥浆浇模?”
“是的。我希望摩尔能训练它用金属浇模。”
“你还有能学会别的技术的名字吗?”
“现在没有。但这已经足以证明,这样的名字是存在的,可以学会各类和手的灵巧性有关的技术。”
“不见得吧?”这时,威洛比注意到有些雕塑师在周围看着。他厉声对他们吼道:“这儿没你们的事。”雕塑师们马上回到自己的岗位。他转向斯特雷顿,“我们到你的办公室谈。”
“好吧。”他叫自动机在科德制造厂那一片联体式综合建筑楼前等着。两人进了斯特雷顿的工作室,就在办公室后面。斯特雷顿问威洛比道:“你对我的自动机怎么看?”
威洛比打量着工作台上的一对泥手。墙上用大头钉别着一幅简图,画着各种姿势的手。“很了不起,这双手完全能和人类的手媲美。但是,你教给你的新自动机的第一个技术是雕塑,这让我很担心。”
“你是担心我用自动机取代雕塑师吧。这种担心完全没有必要,我的目的绝不是这个。”
“这我就放心了。”威洛比说,“既然这样,你什么选择了雕塑呢?”
“这只是第一步。我的最终目标是想降低引擎自动机的制造费用,使一般的家庭都能买得起。”
威洛比迷惑不解。“告诉我,一般家庭要引擎自动机来干什么?”
“举个例子吧,可以用它来驱动一台动力式织布机。”
“你是什么意思?”
“你见到过纺织厂的童工吗?他们每天都精疲力竭,肺里塞满了棉尘,身体极差,几乎不能活到成年。你知道,廉价布料的生产付出的是健康的代价。当纺织工业还局限在村社作坊的时候,织工们的境遇要好得多。”
“既然动力式织布机使他们离开了村舍,又怎么能使他们重回村舍呢?”
斯特雷顿以前从未谈过这个话题,现在很高兴有了解释的机会。“引擎自动机的造价很高,所以很多纺织厂靠一个用煤炭加热来发动的巨型引擎来驱动织布机。但我的自动机却可以浇铸制造出引擎自动机,而且费用不高。如果普通家庭买得起这种能带动机器的小引擎,织工们就可以像从前一样在家里织布了。人们不必到工厂去就可以赚到可观的收入。”
“你忘了织布机的费用。”威洛比温和地说,好像被他说服了,“动力织布机比老式的手工织布机贵多了。”
“我的自动机也有助于铸件的生产,能降低一些价格。当然,我知道这不是万灵药。但我相信,廉价的引擎自动机能给个体手工劳动者带来很大好处。”
“你的改革愿望让人钦佩。但我认为有更简单的办法来消除社会弊端,比如减少工作时间,改善工作环境等。你没有必要瓦解我们整个自动机制造业嘛。”
“更确切地说,不是瓦解,只是改进而已。”
威洛比有点被激怒了。“回到家庭作坊的时代?非常好,很不错。但雕塑师们怎么办?无论如何,你的自动机会让他们失业。这些人熬过了很多年的学徒期,受过严格培训。如果被自动机取代了,你叫他们怎么养家糊口?”
斯特雷顿没料到威洛比的反应会这样剧烈。“你高估了我的技术。我只是一个命名师。”他竭力使气氛轻松下来,但威洛比仍然闷闷不乐。他继续说道:“这些自动机的学习能力非常有限。它们能复制模子,但不能设计模子。真正的雕塑工艺只能由雕塑师来做。你刚才不是正在指导他们浇铸青铜模子吗,自动机永远不会做这样的事。它们只能完成一些机械性的任务。”
“如果雕塑师的整个学徒期都只是袖手旁观,让自动机来做本该由他们做的工作,你认为我们能培养出什么样的雕塑师呢?我不会眼看着这神圣而古老的职业简化成由牵线木偶来操作。”
“不是那样的。”斯特雷顿也有些恼怒了,“请你想想你刚才说的话:你希望保留古老的职业,而织工们却因此丧失了他们古老的职业。自动机能帮助很多人恢复职业尊严,你们这一行也不会蒙受多大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