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点点头,尽量不看他,不看大火。他手指轻柔地抚摸她的手臂。
“战争!”他又一次提到,“全疯了。每个人都很疯狂。”
然后他把手放在她肩上,让她面朝公园。公园里绿叶在乌黑而干枯的枝头摇摆。他们沿湖畔散步。她第一次长时间深呼吸,感受到身旁有一个神智正常的实体存在。
他们买了玉米粒,一同坐在湖边的草地上,抛给诡异的天鹅。
略过的鬼魂很少。
“你看到了吗?”她终于鼓足勇气问了,“他们全都骨瘦如柴,而且苍白无力?”
他不理解,没听懂,只是耸耸肩。小心翼翼地,她没马上追问。她起身,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平线,那边浓烟在大风里飘着。
“给你买晚餐吧?”他问道。
她转身回应,勉强挤出一丝害羞而绝望的笑容。
“好的。”她答道,知道他想去买东西,很乐意。又恨自己,害怕他会离开,今晚,明天。她不懂男人。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才能不让他走。
她不知道他们身在何处。
邻居家的男孩溺水身亡。她预言他要死,还为这事哭过。镇上人都说是她把他推下水的。
他们让她退学,她被送进了医院。
她把红色药丸忘在家里了。这一想法使她手心直冒汗。他们对她催眠,不让她做梦。惊慌中,她咬紧嘴唇,下决心不再需要他们。
她把手插进他的臂弯,一起散步,感觉安全而奇特,沿公园到街道上的楼梯走上去。
大火熄灭了。
鬼魂建筑物在参差不齐和无窗的躯壳上拔地而起。鬼魂们在残砖碎瓦之间游荡,有几次几乎看不清。他拖着她,但她行走踉跄,他看她的眼神很奇怪,搂着她。
“你在发抖,”他问,“冷吗?”
她摇摇头,勉强笑笑。火灭了。她把这当成好兆头——梦魇已经结束。她抬头看着他那结实而舒服的脸庞,她的笑声几欲变成狂笑。
“我饿了。”她说。
他们在格拉本酒店吃正餐时逗留了很长时间。他穿着破旧的夹克衫,她穿的毛线衣在尾部和肘部有些装饰。鬼魂店主衣着华丽,盯着他们。他们坐在紧靠门最不引人注意的角落里。桌子上摆着开裂的水晶和瓷器,破碎的吊灯发出惨淡的白光,而顶上的废墟豁口,可看到闪闪寒星。
废墟,冰冷而平静的废墟。
艾檗平静地四处张望。人也可以住在废墟里,只要大火熄灭了。
她知道他根本负担不起格拉本酒店的开销,她也从未抱希望能进去看看。他说——不出所料——她很美。别人也说过。她隐隐约约地讨厌他居然也说出这些陈词滥调,而他却是她决心信赖的人。她凄然一笑。
疯狂的艾黎。如果她不警惕,他今晚就会离开她。她尽量强颇欢笑。
酒店的音乐暂停,其他进餐者的吵闹声也戛然而止,演讲者正在发布一篇空洞的演讲。
家园……家园……家园……
尖叫声响彻大厅。人仰椅翻。
艾黎软软地坐在椅子上,感觉到他冰冷而结实的手牵着她的双手,看到他满脸惊慌。当他把她抱进怀里时,念着她的名字,拉着她开始奔跑。
外面的冷空气迎面吹来。废墟的景象再次让她陷入惊恐,鬼魂的身影朝混乱场地大步疾行,那里火势最严重——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