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生员盯着我看了很长时间。他的声音仿佛卡在喉咙里。他把手中的袋子放在沙地上。湖水低语着漫过来,环着布袋,不久重又褪了下去。
“那是什么?”我又问了一遍。
“真奇怪。”救生员静静地说。
我等着他的下文。
“真奇怪,”他柔声说道,“这算是我见过的事里最奇怪的啦。她已经死了很久了。”
我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他点了点头。“我想她已经死了十年了。今年这里还没有孩子溺水。1933年以来,在这里出事的一共有十二个孩子。一般来说,不出几小时,我们就能把他们捞起来。我记得,只有一个孩子的尸体一直没有找到。——袋子里装的就是她。她已经在水里待了十年……这可不是件让人愉快的事。”
我看着他怀里那个灰色袋子。“打开它。”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风声更大了。
他犹豫地托着袋子。
“快点,老兄,打开它!”我吼道。
“我想我最好别这么干。”他说着,随即被我脸上的表情吓到了。“她还这么小——”
他把袋口拉开一半,但那已经足够了。
沙滩上一片荒凉。我的世界中只剩下天空,风,湖水,以及在孤寂中徐徐迫近的秋天。我低下头,看着她。
我反复默念着什么。那是一个名字。救生员看着我。“你是在哪儿找到她的?”我问道。
“那边的沙滩下,浅水里。她已经在那儿躺了很久,很久了,不是吗?”
我摇了摇头。
“是的,很久了。上帝啊,很久了……”
人人都在变。我长大了,她却一如往常。她还那么小,那么年轻。死亡的字典里没有成长,也没有改变。她的头发还泛着金色的光泽。她将永远年轻下去,我也将永远爱她。上帝啊,我将永远爱她。
救生员又将袋口合了起来。
几分钟后,我孤身一人沿着沙滩走去。突然,我停下脚步,低头向脚边看去。救生员就是在这里发现她的,我对自己说。
那里,立在水边的,是一座盖了一半的沙雕城堡。以前,泰莉和我在沙滩上垒过无数这样的沙堡。她盖一半,我盖另一半。
我看着沙堡,屈膝跪了下来,只见一串小小的脚印从湖中延伸到我面前,然后又折回了湖中。
——我什么都明白了。
“我会帮你盖完这城堡。”我说。
我没有食言。轻手轻脚地盖好沙堡后,我站起来,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开。我不想看见身后的沙堡在浪花中倾圮。——万事万物,都有在浪花中倾圮的一天。
我沿着沙滩向回走去。那里,一个名叫玛格丽特的陌生女人正微笑着等待我的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