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好走开点。”医生命令那女人,于是她抽抽噎噎地退了出去。
“不坏,两块钱就是两块钱,”他想,“我不妨用一些专业名词哄她一阵,拿到钱就让她把孩子送去医院。这小姑娘肯定在这种肮脏的环境下感染了链球菌之类,贫民窟的孩子大多在吃奶时就得病早早升天呢。”医生把箱子搁到桌上,伸手摸索钥匙,又很快醒悟过来:他只需碰碰那把锁就能把箱子打开的。医生从中取出一把剪刀,塞到绷带底下,努力不去触动痛处。然后动手剪开绷带,奇怪的是他极其轻易地剪开了那又粗又硬的布条。似乎不是他在剪,而是剪刀自行动作……
“真是,科学发达得这么快!”医生想,“简直比制作显微切片的刀子还快!”医生放下剪刀,低头察看伤口,不觉吹了声口哨。伤口处已经出现了脓疮!这有什么奇怪,瘦弱的孩子对任何感染都经受不住的。医生在黑箱子里忙忙翻找,想把脓疮刺穿并放掉一些脓液,这样做妈妈的就会相信他已帮了女孩的忙,也会舍得掏出钱来。不过万一到了医院,人家会问起是谁触动过伤口,也许警察还会来找他算账……要是箱子里有什么对症的药就好了。
他在卡片左边找到“淋巴系统”这一栏,在右边“消炎”一词下的格中,看到了“Ⅳ-G”的字样。他有点困惑莫解,又核对一遍,没错。但是箱子里并没有带罗马数字的药瓶,后来才弄明白这是指的Ⅳ号注射器。注射器带有针头,里面装着现成的药液,他把针筒的套筒推到筒壁刻度的G处,奇怪,药液并没有射出,只是在针尖处冒出一股轻烟——针头上其实并没有什么小眼!
福尔医生困惑地又试了一次,依然是淡雾缭绕,药液飞快地在空中扩散了。医生把针尖放到自己手臂上,发现注射时根本不必扎进皮肤,连打针的感觉都没有,但是臂上已经看见血点,鼓起一个小包,丁点不疼!
福尔医生决定冒险,给小女孩也打上一针。他凭借微弱的视力控制好药水的剂量,当针放在小孩手臂上时,她还在哭闹不休,仅仅两分钟过后,她就安静下来了。
“上帝保佑,还算好。”福尔医生这才擦了一把冷汗,意识到自己也许渡过了一场难关。果然那小女孩突然从床上坐起喊道:“妈咪,妈咪,你在哪里?”
医生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抓起女孩的手试试,体温正常,脉搏一点没有问题,她的伤口已经痊愈,溃烂的地方平滑如初!
“医生,我妹妹大概不会死吧?”医生听到身后传来年轻的女声,转身才发现在门口斜倚着一位不修边幅的金发姑娘,半笑半怒地瞅着他,“我听说过有关您的不少传闻,福尔医生,您甭想从我妈妈那里捞到一个钱子儿,因为您连猫都治不好,更别说孩子了。”
“真是这样吗?”医生反唇相讥,他想好好教训这个黄毛丫头,“请您自己过来看看我的病人再说。”
床上的小女孩还在嘤嘤哭泣:“我妈妈在哪儿?”这使那年轻的女无赖感到惊奇并睁大了眼睛。
“你好点啦,特丽纳?手不痛了吗?”她边走近床头边问。
“妈咪在哪里?”特丽纳还在叫嚷,“是他给我打了一针。”她顽皮地朝姐姐抱怨说,还用那只受伤的手指指医生,傻乎乎地大笑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姑娘说,“说假话可要天打雷劈的。医生,这里的每个婆娘都说您什么也不懂……根本不会给人看病。”
“我的确早就洗手不干了,”医生老实承认说,“不过今天正好要送个药箱给从前的同事,您妈妈又碰上了我,所以……”医生款款解释,一面把箱子合上,让它恢复成原来的大小。
“这箱子是您偷来的!”姑娘单刀直入地说。
福尔医生愤怒得连什么活都说不出。
“不会有人愿把这么贵重的东西委托给您,我刚才已经瞧出您眼中的虚弱与狡猾,什么受朋友之托,全是扯谎!我知道这是偷来的。要是不让我也插上一脚,就上警察局告您!这样的箱子起码可以卖到20到30元呢。”
正在哭泣的母亲偷偷朝房里张望了一眼,看到小女儿正在床上叽里呱啦说个不歇,就欢天喜地大喊起来。她冲进房间,跪在地上做了个简短的祷告,然后扑过去亲吻医生的手,喋喋不休地说着感激话,把医生拖到厨房去。福尔医生不顾姑娘的冷眼旁观,同意来到厨房,同时拒绝了母亲端来的咖啡、茴香饼和香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