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举起一只精雕细琢的红木椅子,胡乱向遥感机扔去:“我要答案!”
遥感机轻易地躲开了。我又扔,连边儿也没挨着。我已经完全不计后果,使出浑身解数,追着它满屋子跑。玻璃饰品变成了色彩斑斓的碎片,一只椅子砸在一个崭新的平面显示屏(说不定是这家旅店的骄傲与乐趣所在)上,砸断了一条腿,遥感机却依然安然无恙。
“萨拉,如果这对你真的那么重要——”
“当然!”
遥感机停止不动了。我呆了一秒钟,然后把椅子向这个小小的灰色圆球扔去,手臂震得发麻。椅子砸在遥感机上,碎裂了。遥感机挣扎着,发出急促的尖叫声。一会儿,圆球掉在地板上,向平面显示屏滚去。
我小心翼翼地弯下腰观察,它外壳已经破裂,露出里面的微型引擎和一片片橙绿色的分子电路等复杂的一团。我露出胜利的微笑,这是我第一次成功地破坏了一台电脑。
“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我大吃一惊,发现平面显示屏闪烁,它又活了过来。电脑在奶油色的背景上打出蓝色字母,重复这个问题:“现在感觉好些了吗?”
“不。”冲劲渐渐消去,我重新变得理智,砸烂一个遥感机并不能对整个电脑怎么样。“请,”我艰难地说出这个字,“告诉我她是谁,让我再见见她。”
“为什么?”电脑用巨大的蓝色字母问道。这时,外面有人也问了同样的问题。我没有回答。
上楼的脚步压得楼梯嘎吱作响。什么东西砰的一声撞到门上,又是砰的一声,门开了。两个旅店服务员走了进来,一个穿着女侍的制服,另一个穿着厨师的制服,比前一个更脏。两张蓝色的椭圆形脸从房间里直对着我。“为什么?”他们又问。
“因为,”我低声说,“我很孤独。”
服务员站着不动了。屏幕暗淡下来。我很孤独,以前我绝不会承认这一点。然而和世上任何东西,任何我曾经希望得到的东西相比,我更想再见见那个女孩。
仍然是令人难以忍受的沉默。我拨弄了一下破碎的遥感机,金属、塑料、分子电路和了不起的程序。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我使劲地按着它,按得双手生痛。
除了嗡嗡的空调声,什么声音也听不见。我走到窗前,外面街上的人都停止不动了,静静地站着,双手垂在两边。河水轻轻地拍打着运河的两岸。一张鲜红的纸在微风中不停地扇动。没有人移动。
“威尼斯?”我探身窗外,“威尼斯!”
纸片被风撕了下来,吹进了运河。没有别的变化。我转过身,盯着门口的两个服务员,走过去用手指擦了擦他们那淡蓝色的椭圆形脸。他们没有阻止我。
我打了个寒战,走下楼,走出旅店,走进了死寂的城市。
我在街上徘徊了几个小时,石头路面灼烤着我的赤足,棉质睡衣粘在湿漉漉的皮肤上。无论我走到哪儿,人们都一动不动地站着,就像无数没有面孔的雕像,缄口不语,没有反应。
中午,我站在城市边缘,头顶上那个巨大的圆顶在这里与地面相接。我双手握拳,第一百次大声叫喊:“威尼斯!”
没人回应。
我抬头看着那弯弯的鲜蓝的圆顶。高高的天空中,浮着一团团扁平的模拟白卷云,但云的位置和我刚跑出来时一模一样。
一个女人站在我身旁,草帽遮住了她大部分的头。我颤抖着,鼓起勇气把双手放在她的花裙子上,使劲一推:“威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