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置一走进大田人,他就想怎样才能引起康弘的注意。哪位是他的朋友?被酒弄得晕晕糊糊的感觉又上来了,他突然想到可以大声叫康弘的名字。
大田人像一队听到不相同命令的笨拙士兵,全都停下来,站在前面的一个人颤动了一下,抬超了头。浩置在那个人转身走开之前,一眼看到了他的眼睛、颧骨和鬓角边吊着的黑色眼罩。大田人又加快了他们的步子,继续走起来。
“康弘!康弘!是我,浩置。”他大声喊着,跟着大田人跑起来。他们的步子出人意料地快,他不得不跑步才能跟上去。他还知道那两位市政警卫正挤过后面的人群追来,极力要抓住他。
“我必须跟你说,康弘,”浩置跑得气喘吁吁,“你是唯一可以帮助我的人,我要你帮忙。”
“如果你想成为大田人,”康弘不耐烦地回答,“有很多办法的。谢谢你有此兴趣,浩置,好,现在走开。”
大田人因为康弘和浩置说话正变得骚动不安,他们边走边窃窃私语,叽叽咕咕。他们的叽咕声刺激着康弘的耳朵,浩置却不放弃。
“不仅是大田人,康弘,那还远远不够。我想变成数据幽灵。”
人群又突然停了下来。康弘转过身,深深地向他的同伴鞠个躬,然后抓住浩置的手,带着他离开那群大田人,走出广场,来到喷泉下一个安静的地方。
“这种状态很不好,浩置。”康弘微微抬起他的头,浩置看到了他坚毅的嘴角,薄薄的嘴唇,还有那奇怪的眼罩和赛马师身上的那种黑色皮带。
“我看重你,用声纳同你谈话,你却这样侮辱我,当着我的弟兄们羞辱我。”他微微倾着身子,嗅着,“你喝醉了?”
“对不起,康弘,”浩置说,“我想知道我怎样才能实现我的愿望。你是唯一可能帮助我的,朋友。”
康弘不说话,垂着头,脸上的表情一点儿也看不清。
“带我开始新的生活吧,康弘。”浩置央求道。
浩置肩膀上被人重重地一拍,拍得他后退几步。他转过身去,看见两个身穿浅蓝色警卫制服的大胖子,像堵肉墙似的。年长的那位用警棍拍拍浩置的肩膀,咧嘴笑笑,他要是一不小心摁动了警棍把手上的按钮,就会打得浩置晕死一个星期。有人因为被捕后经不起这种警棍的电击而死于心脏衰竭。
“你喝醉了吧,小伙子?”年长的警卫继续把警棍靠在浩置身上,姿势随便却明显地具有威胁感。
“没有,先生。”浩置回答。他低头看看手中的酒瓶,绝望地想,公共场合喝酒,犯罪率在上升,要是亚历克斯在这儿,他就知道该说什么和做什么。
“你在骚扰那些人吗?”年轻一点的警卫问,他梳得油光发亮的头发打了个髻[jì],显然从相扑运动退下来还不久,看起来比老警卫更严肃。
“这儿是非武力区,”年老的警卫说着上下挥舞他的警棍,警棍很重,每次落到浩置肩上,他都觉得一阵剧痛,“人们来这儿购物,聊天,他们不喜欢被醉鬼们打扰。否则,他们就不会经常来这儿,不会把钱花在这儿了。”
“他们也不喜欢看别人的头被警棍敲。”浩置小心翼翼地说。
两位警卫交换了一下眼神。
“要是我们想那样做的话,”年轻一点的警卫说,“我们会把你带到别的地方去。”
浩置点头。当然。
“开路吧。”两个警卫尽量装得严肃些。相扑运动员都是些人所共知的酒鬼,只是不在公共场合喝酒罢了。
浩置转身走开了,在那几分钟,他觉得像在拘留所呆了一个晚上似的。酒和电警棍留下的感觉很不好,这在超现实世界永远不可能发生。
他四处看看,找康弘,但康弘早已走了。
浩置从购物区的一家药店出来,迅速服了一把清醒药片。他坐在一挂巨大的装饰风铃下,等药片效力发作,清醒清醒头脑。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多么愚蠢,差一点就被抓起来了。他愚弄了自己,也愚弄了康弘。如果他的朋友再也不和他说话,不寄电子邮件,他一点也不会觉得奇怪。
他是怎么回事?是真的很想成为一个数据幽灵?不是刚刚喝了丢安的酒,信了他的那些话?不,他一直都是认真的,认真得使自己在公共场合像个白痴,还可能毁了一个朋友的信任。那真可怕。他需要和路易斯聊聊天。
他知道他的内心正和一种非理性的念头作斗争,只有路易斯才能说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