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使飞机回旋下降,平稳地停泊在机坪上。当他走出机舱后,停机坪在支点的作用下,无声地自动转向,使飞机正对离开的方向。
莫瑞经过一扇自动卷帘门。他的鼻孔炽热,几乎刚嗅到气味他就确认是从主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莫瑞沿着狭长的、暖烘烘的过道直奔主人的起居室,在一扇不锈钢门前停住脚步。
几秒钟后,门悄无声息地开了。莫瑞跨进一间昏暗的屋子,他的面庞由于激动而扭动。他注视着四周的黑暗,强烈感受到弥漫于空间中的温热而潮湿的空气。他望见了自己的主人——瘦小、皱缩,几近赤裸。他肿胀的头颅靠在高背椅上。莫瑞缓步前进,站在座位上的人面前。
主人紧闭双眼,用低缓而尖细的声音说道:“莫瑞,今天是你的生日。”他没有强调任何一个字,声调近乎聋人说的那种。
“是的,主人,”莫瑞说,“您召唤我时,一位——朋友正和我一起庆祝。我尽快赶来了。”
“我有东西给你,莫瑞。一件礼物。”主人的双眼第一次睁开,他用一只手快速拨弄着坐椅扶手上的某种开关。他的眼睛没有看着莫瑞,只是正视前方;嘴角微显皱纹,似乎尝试着使肌肉做一次原始的微笑。墙上一块嵌板打开,从中伸出一块平板,在一只平整的托盘上盛放着一个古老的、皱裂得很厉害的木盒,从裂隙里可以瞥见古代纸张的鲜黄亮色。
主人继续说着,虽然有些生硬。在习惯了如同千里眼般的心灵感应术这一捷径后,直接用声音交流显得笨拙。“这些是关于北美总统们的生活的传记。当你很小的时候——也许你不记得了——你对它们表现得很好奇,我已作了安排,让你下次就这一课题进行重要的原始材料研究。就是它了,它是六个月前被发现的,我保存着,一直等到你的生日。”
两人沉默了许久,莫瑞拿起这本书。他注意到,书作了防腐处理,随时可以使用。他随便地瞟了一眼标题,童年时代的兴趣已随着他的完全成熟变得索然无味。
“你现在准备开始了吗?”主人低语道。
莫瑞犹豫不决。他曾经历的奇怪的困惑感不断增长,内心里响起无声的,宛如抗议的怒嚎。“对不起,”他吞吞吐吐地说,向后退了一小步。
主人朝他投去略带惊讶的目光。
“我很抱歉。我——我不想做这项研究。”莫瑞竭力使眼睛正视主人,那张人类的面孔上掠过一丝苦楚。他闭上双眼,颓然靠在椅背上。
主人很长时间没有再回答莫瑞。然后,他双眼猛地睁开,坐直身子,说道:“离开我。”
接着,他凝视着虚空,不再注意莫瑞。
“请……”莫瑞急切地说,“不要误解,我非常想读那些书,我一生都想。但我——”他停住了话头。很明显,主人已把莫瑞从脑中赶走了。正如莫瑞自己,如果他眼中进了灰尘,会很快忘记那轻微的疼痛。
莫瑞转身穿过门。“请,”他轻声地自言自语,旋即又厌恶地吠叫起来。当他再次踏进飞机时,他快速地眨着眼睛。经过数十万年的进化,狗学会了啜泣。
莫瑞看上去心烦意乱,重重地躺在充气长椅里。贝茜用温柔的双眼关切地望着他。“莫瑞,”她满怀忧虑地说,“你昨天几点睡的?”
“那无关紧要,”他心不在焉地说,“我看了看小镇。”
“要我做点儿什么吃的吗?”
“不,”莫瑞e说,他略带愧疚地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瓶,咽下两粒白色的药片,“我现在不饿。这药很来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