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孤独地只管向前走去。他的脚趾冻僵了,他的手指麻木了。他已记不得时间,一眼望去只有白色的雪,除了雪,什么也看不见。各种感觉融合成一种空虚和失望,但是人类的希望之火是不可压灭的;它催迫着凯恩继续挣扎,用他最后的一分力量来与环境相搏斗。
在这最后关头,凯恩突然立定了,他似乎听见了什么声音。他的愁苦的脸上忽地涂上了一层欢快的颜色。他呆呆地注视着地上,好象听见有一种冲击的声音从地底下发出。他起初还疑心他脚底下的冰块正在碎裂,但一转念又觉得这并不是碎裂的声音。
这声音平稳而有规则,很象远方传来的引擎声,不过这判断多少带有一点儿想象的成分,并不能确切地证实。他站着呆立了好多时候,满想把这声音判别出来,可是结果还是无法确定。
他偶然抬头向四处一望,只见前面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黑色东西。他不觉惊奇地奔了过去。跑近一看,却见是一种烟囱一样的大铁管,深深地埋在雪里。他把管顶的积雪拨开,发现那上面有一扇装有大把手的门。
凯恩毫不迟疑地把门揭了起来,向里边一望,却黑沉沉地看不见什么东西。他从身边摸出一根火柴来擦亮了。只见在这筒形的铁壁里面有一架铁的梯子。他把火柴投下去,凭着那微微的火星,照见那梯子深不见底。
他鼓起勇气爬了下去,由于衣服的臃肿,好容易才钻进这个狭小的洞口。他在黑暗中沿梯子摸索下去,走了许久,突然觉得眼前有一点亮光,俯首一望,看见有一种乳白色的微光从洞底下射来。
凯恩的身体虽然已很疲乏,可是好奇心驱使他快快地爬下去,没有停下来息一息力。等到他的脚在地面上一蹩,才知道已经走完了梯子,到了洞底了。他向四面一望,发现自己是在一处门廊面前。四周的墙壁,以及行走的地面,全是用光滑的冰块来筑成的。离开他约十尺光景的地方,在厚厚的冰壁里开着一扇门。
凯恩悄悄地溜进门去,他的眼睛突然张大了起来。这是一个巨大的冰窟。从地面到窟顶足足有三十尺高,光滑而纤长的冰柱从地面一直撑到窟顶。壁间多稜角,象犬牙一般。左右两壁各弯成大圆弧,在离凯恩所站的门口约二百尺处,方汇合在一起。
地面上不用说也全是冰,不过雕着锯齿状的图案,大约是嫌太滑了容易摔跤的缘故。窟内没有灯光的设备,但是在墙壁里,地面下,屋顶上,都能发出一种柔和的蓝光。
靠左手的冰壁有一架黑色的大机器,发出一种轰轰隆隆的声音,把全窟都震动着。方才凯恩所听见的声音,显然就是从这里来的。这机器看去结构坚固,能力强大,除了飞轮的疾转外,静静地僵卧着一动不动。
在另一边的冰壁旁,是一个非常巨大的线圈,从地上一直盘到窟顶。这线圈是用一种绿色的质料来制成的,直径有六尺多阔。凯恩看见这样巨大的设备,尤其是在冷落的北极,心里不由的吃惊起来。他的疲乏了的身体,几乎因此新奇的刺激而瘫痪了下去。正当这时候,杂在这机器的噪音中,忽然有女人的惊叫声从对面传来,响彻全窟。
“叔叔!门口有人!”
凯恩从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他的嘴张大了。在这奇异的室中他又发现了新的奇迹——一位非常美丽的女郎,她的美丽,使这青年科学家无视了世界上所有的女人。
她离开他只有二十来步,她的手叉着喉部,显出非常惊骇的神气。她刚从一个冰柱的背后跨出来,所以方才没有看见凯恩。她那纤小苗条的驱体上,穿了一件合身的白皮短褂,和一条用同一质料制成的华丽的长裙。她的玲珑的脚上,穿了一双爱斯基摩式的短靴。她的暗黄色的光亮的卷发,衬着那白色的皮裘,越显得秀美动人。
她的樱红色的嘴唇,由于吃惊而写出一个小小的“O”字,她的蓝色的眼睛张得大大的。
在女郎身后的门里,闪出三个人来。其中一个,高个子,阔背肩,留着短短的燕尾式的胡须。他的脸色显得很惨白,情绪十分紧张,但是吸引凯恩注意的,却是他的眼睛。它们在黑色的额骨下燃烧着,象是绿色的萤火,在这里面充满着仇恨与报复。他突然伸手到灰色的外套中,拿出了一支手枪来。
这把年轻的人类学家骇得呆了。他站着一动也不能动。他的脑海中浮起了一种绝望的念头。三天和冰雪冷风相搏斗,两天得不到食品,这样下去,即使不死于此,也没有办法活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