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无保留地列出了你的种种缺点。”这混蛋说。
“那说说我的缺点。”
“他说,尽拥有超凡的才华,然而你绘画的原因,并不是出于对艺术的热爱,而是为了取悦于别人。显然,促使你绘画最大动机,是去想像一位观画者将会感受到的喜悦。然而,你实在应该纯粹为了绘画本身的喜悦而画。”
奥斯曼大师竟如此坦率地这个家伙揭露了我的事情,我的心不禁一阵灼痛。他只不过是个灵魂卑贱的东西,一辈子不是致力于艺术,而是专心当个小官员,写写字拍拍马屁。黑继续说:
“奥斯曼大师认为,伟大的前辈大师绝不会为了服从新君王的权威、新王子的一时兴起或新时代的喜好,放弃他们奉献一生建立的风格和技。因此,为了避免被迫变更风格技巧,他们会英勇地刺瞎自己。相反地,你们却无耻地借口说是苏丹陛下的旨意,热情仿效法兰克画师的技法,为我姨父的书本作画。”
“伟大的画坊总监奥斯曼大师这么说想必没有恶意。”我说,“我去给我的客人煮一壶菩提。”
我走进隔壁房间。我的挚爱把她身上穿的中国丝缎睡衣往我头上一抛——这是她从布贩艾斯特那儿买来的——然后揶揄地模仿我说:“我去给我的客人煮一壶菩提茶。”伸手握住了我的阴茎。
我从她铺好的床垫旁边的箱子最底部,翻出藏在玫瑰花香床单中的玛瑙镶柄刀,把它从刀鞘抽出。刀锋锐利无比,如果把一条丝手帕往上面抛,才轻轻一沾刀锋,手帕就会裂成两半;如果把一张金箔放在上面,割下来的金箔切边就和用尺割的一样平滑。
我尽可能把刀藏好,回到画室。黑很满意刚才对我的质询,还一直手拿着匕首绕着红坐垫打转。我把一张画了一半的插画摆在坐垫上。“过来看看。”我说。他好奇地跪下来,试分辨画中的究竟。
我走到身后,拔出刀子,猛然把他推下地,用身体的重量压住让他动弹不得。他的匕首跌落一旁。我抓住他的头发,用把他的头压在地上,拿起刀子从下方抵住了他的脖子。我摊黑纤弱的身体,用硕壮的身躯压得他紧紧趴在地上,下巴和空出来的手硬推他的头,让他几乎碰到刀尖。我一只手里抓满了他的脏头发,另一只手握着刀子抵向他细皮嫩肉的喉咙。他很明智地一动也不动,因为我大可场解决他。如此贴近他的鬈发、他的颈背——其他情况下很可能诱人赏巴掌的地方——和他丑陋的耳朵,更加激怒了我。“我强行克制住了自己不要现在就把你做掉。” 仿佛在泄漏一个秘密似的,我朝他耳里低语。
于是他像个乖顺的小孩一样一声不哼地听我说话,这让我感到极为满意。“你一定晓得《君王之书》里的这个传说。”我轻声耳语,“菲里顿君王犯了一个错,把最贫困领土分封给了自己两位年长的儿子,而把最富饶的土波斯,给了最年幼的伊莱奇。嫉妒不已的突尔决心报仇,设计欺骗了自己的弟弟伊莱奇,当他准备割断伊莱奇的喉咙时,动作和我现在的一模一样。他抓住伊莱奇的头发,用全身的重量压在弟弟的身上。你感觉得到我身体重量吗?”
他没有回答,不过他那待宰绵羊般得大大的空洞双眼,告诉我他正在听。这激起了我的兴致:“我对波斯风格的忠诚景仰,不限于绘画艺术,还包括砍头的习惯。这种广受喜爱的场景,我在描述君王西亚乌什之死图画里还看过另一个版本。”
我向安静聆听的黑解释这个场景的细节:西亚乌什为了向他的兄弟们报仇所做的准;他烧毁了自己的整座宫殿、所有财产和物品;他温柔地辞别了妻子,跨上马背,前往战场;输掉战争之后,他被人抓着头发在地上拖行,然后面朝下地摔在了土里,“和你现在一模一样”,一把刀子抵住他的喉咙;战败的国王满脸是土,聆听俘虏的敌军与他的朋友间爆发争执,辩论究竟该杀了他还是放了他。接着我问他:“你喜欢这幅插画吗?葛如伊从背后袭击西亚乌什,就像刚才我对你一样。他压在他身上,拔剑抵住他的脖子,手里抓着他一大把头发,然后割开了他的喉咙。殷红鲜血即将喷涌而出,先在干燥的地表激起一阵黑烟,然后那里就会绽开出一朵鲜花。”
我安静了下来,我们可以听见远处的街道上艾尔祖鲁姆教徒们的奔跑惨叫声。霎时间,屋外的恐惧使们两个互相堆叠在一起的人靠得更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