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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7  ★★★收藏章节〗〖手机版

外的行动和屋内的哭号瞬间中断。

“孩子他,叫奥尔罕把门打开。”我灵机一动,用甜美的语气,好像对着男孩说话,“他想回家,谁也不会怪罪他。”

我嘴里的话几乎还没有说完,奥尔罕已经从母亲松开的手臂间溜了出来,以一种在这里居多年的熟练姿态,拉开门闩,抬起木条,解开扣锁,然后往后退了两步。大门懒洋洋地滑开,外头的寒意涌入了室内。四周一片鸦雀无声,远处条懒狗的吠叫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谢库瑞亲吻了返回她怀里的奥尔罕,谢夫盖则说:“我要去告哈桑叔叔。”

我看见谢库瑞站起身,收拾包袱拿起斗篷,准备离开。我实在松了一大口气,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我坐回桌子旁,又喝了两勺扁豆汤。

黑很明智,他没有朝屋子大门靠近。后来,当谢夫盖把自己锁进亡父的房间时,尽管我们拜托黑帮忙,他都没过来,也没让他的手下过来。最后谢库瑞同意让谢夫盖带走哈桑叔叔的红宝石柄匕首,这男孩才愿意跟随我们离开了房屋。

“你们要小心哈桑和他的红宝剑”公公的话里带着真诚的担忧,而不是挫败和报复的口气。他亲吻两个孙子,吻了吻他们的脑袋。他也对谢库瑞耳语了几句。

看见谢库瑞最后一次望向屋子的大门、墙壁和炉火,我再度想起在这间屋子里,她曾经与第一任丈夫度过生命中最快乐的时光。然而,她是也分辨得出,同样一间屋子,如今只是两个悲惨寂寞男人的避难所,弥漫着死亡的气息?回来的路上我一直没有跟在她身边,因为她着实已经伤透了我的心。

我们一行人,两个无父的孩子和三个女人——一个仆人、一个犹太人和一个妇——紧紧拥在起,并不是因为夜晚又冷又黑,而是因为身处陌生而难以通行的街巷,以及心中对哈桑的恐惧。我们拥挤的队伍在黑等人的保护下,像一列运载宝物的驼马队,为了避开守卫、禁卫步兵、难缠的地痞流氓、小偷或哈桑,特意穿越偏僻荒凉的道路和街巷,专走人烟稀少的地方。偶尔,四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我们只能摸索前行,一路上蹭着互相碰碰撞撞。我们彼此紧拉着行走,满怀恐惧,总觉得各种活死人、邪灵和恶魔随时可能从地底窜出,把我们吞入黑夜。在我们手盲目摸索前行的同时,从墙壁和紧闭的百叶窗后面,传来人们在寒冷夜晚的咳嗽与鼾声,以及马厩里牲口低低的嘶叫声。

就连艾斯特,这个走遍了伊斯坦布尔大街小巷、对所有最穷最乱的地区也毫不陌生的人——那是指除了移居者和各种牛鬼蛇神聚集的地区之外——此刻,当走上这些迂回蜿蜒、只通向无穷无尽黑暗的道路时,偶尔也觉得我们可能会消失在这路途上。不过,我仍然分辨得出某些街角我曾在白天提着布包耐心走过。比如说,我认得裁缝总管街两旁的墙、从努汝拉赫教长寓所隔的马厩里飘出的刺鼻肥料气味——很奇怪总让我联想到肉桂——魔术师街旁的火灾废墟、猎鹰人通道,以及广场上的盲人教士喷泉。这么一来,我知道我们根本不是朝谢库瑞亡父的家走去,而前往另一个神秘的目的地。

没有人说得准如果哈桑发火了,会做出什么事,所以我明白黑已经找好另一个地方藏匿他的家人,避免他找上门——也避免杀人恶魔找上门。要是我猜得出那个地方在哪儿的话,现在就会告诉你们,明天早上也会告诉哈桑的——不是因为存心不良,而是我深信谢库瑞还会想要哈桑的追求。不过,聪明的黑,再也不信任我了。

正当我们沿着奴隶市场后面一条暗巷行走时,街道遥远的尽头突然出现了一阵尖叫、哭号的骚乱。我们听见一团混乱的声,恐惧中,我辨认出了开始打斗的嘈杂噪音:棍棒齐飞、剑斧碰撞,以及痛楚的惨叫。

黑把自己的剑交给了一位最信赖的手下,夺下谢夫盖手里的匕首,使得男孩哭了起来;接着他叫理发师学徒与另外两个手下,把谢库瑞、哈莉叶与孩子们带走了。他告诉我说,神学院的学生会抄近道护送我回家;也就是说,他不让我和其他人呆在一起。这是一次偶然呢,还是他们想把藏身之处巧妙地对我保密呢?

在我们不得不走过的这条窄巷底有一间店铺,我知道它是一家咖啡馆。也许打斗才开始没多久就结束了。一群人一面叫嚣,一面在咖啡馆进进出出。起初我以为他们在抢劫,然而,不,他们打算拆了这家咖馆。在旁观者手中火炬的光芒下,他们小心翼翼地搬出所有陶杯、铜罐、玻璃杯和矮桌,然后在我们面前把它们全部砸烂,示警告。他们对一个试图阻止的男人拳打脚踢,不过最逃掉了。开始的时候,我以为这些人的目标只是咖啡而已,毕竟他们自己是这么讲的。他们谴责它带来了不良的影响,伤害了人们的视力和肠胃,蒙蔽了人们的智识,诱使人们丧失信仰,更是法兰克人传来的毒药。不仅如此,他们还说,当装扮成美女的撒旦为他来咖啡时,崇高的穆罕默德拒绝了。眼前的暴动就好像在上演一个晚上的道德教化剧,如果到时候真的回得了家,我想大概会好好奈辛一顿,警告他别再喝太多那种毒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