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有三种用途:
其一: 你想要某样东西,但人们却连想都不让你想。于是你就说你是在梦里见到的,这么一来,你就说出了你所想要的东西,却好像你连想都没想过似的。
其二: 你想对某人使点坏。譬[pì]如说,你想诽谤一个人,于是你就说我在梦里见到他与某女人通奸,或者说在梦里见到有人给某某帕夏送去了一罐一罐的酒。就这样,就算人们不相信你,他们也会把你所说的这些坏话中的一部分传出去,你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其三: 你想要样东西,但你却连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于是,你可以描述一个乱七八糟的梦,人们就会刻向你解释梦的含义,告诉你应当要什么、他们可以给你什么。比如,他们会说: 你需要一个丈夫、一个孩子、一栋房子……
这些梦根本就不是我们真正在睡眠中看见的那些。为了能够让它起到效用,人人都把大白天做的梦说成是晚上做的。只有白痴才会一五一十地描述夜晚做的梦。如果真的这么做,大家要么嘲笑你,要么就把梦境解析为一个凶兆。没有人把真正的梦当真,包括那些做梦的人。难道你们把当真吗?
通过不情愿地说出口的一场梦,我暗示丈夫可能真的死了。虽然父亲起初说不能把这梦看成是事实的征兆,然而从葬礼回来后,他却从这个梦中得出我丈夫确实已经死了的结论。因此,大家不仅相信过去四年来我怎也死不了的丈夫死在了一场梦中,而且也接受了,就像是已经正式公告过了似的。直到那时,孩子们才真正明白他们没有了父亲;直到那时,他们才真正开始感到悲伤。
“你做过梦吗?”我问谢夫盖。
“有。”他微笑着说,“父亲没有回家,但最后我娶了你。”
他窄窄的鼻子、黑黑的眼睛和宽宽的肩膀比较像我,而不像他父亲。有时候,我很遗憾没能把他们父亲的宽阔额头传给我那圆脑袋的孩子们。
“去吧,跟你弟弟玩剑吧。”
“用爸爸的旧剑吗?”
“好的。”
我听着孩子们挥剑互击的声响,望着天花板看了好一阵子,努力地想压抑住心中渐升起的恐惧和焦虑。我走进厨房,对哈莉叶说:“我父亲好长时间以来一直想喝鱼汤。或许我会让你去帆船码头。谢夫盖喜欢吃的水果软糕你不是收起来了吗,去拿几片给孩们。”
谢夫盖在厨房吃的时候,我和奥尔罕上了楼。我把他抱在怀里,亲亲他的脖子。
“你满身大汗。”我说,“这里是怎么一回事?”
“谢夫盖打的,说是叔叔的红剑。”
“瘀青了,”我说,轻轻地摸了摸,“疼吗?这个谢夫盖真是没脑子。听我说,你很聪明,又很细心,我想你做一件事。如果你照我的话做,我会告诉你一个没有跟谢夫盖或任何人说过的秘密。”
“什么事?
“看到这张纸了吗?你要去外公那边,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把纸放在黑先生的手里。你懂吗?”
“我懂。”
“你愿意做吗?”
“你会告诉我什么秘密?”
“你把纸条拿去。”我说。我再次亲吻他的脖子,闻起来香喷喷的。这个香只是说说而已,不知道哈莉叶已经有多长时间没带孩子们去澡堂了。自从谢夫盖的家伙开始当着那些女人的面举起来后,他们就没再去过。“我等一下再告诉你秘密。”我亲吻他,“你好聪明、好漂亮。谢夫盖是个讨厌鬼。他甚至有胆反抗他的母亲。”
“我不去送这个。”他说,“我怕黑先生,他是杀死我爸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