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君爱上你家小姐,可有事实?”主人气势汹汹,奉劝她从速招来。说罢,把头往椅背上一靠。
“嗯,十有八九吧!”
主人这一炮毫未奏效。而迷亭一直装成裁判员的样子,观赏得蛮有兴致,似乎又被鼻子夫人的这句话勾起了好奇心,便放下烟袋,探出身子说:
“寒月兄给令爱写过情书吗?痛快!到了新年,又平添了一份趣闻,会成为绝妙谈话资料的哟!”他边说边独自欣喜。
“不是情书,可比情书还火热哪。您二位不是都知道吗?”鼻子夫人风趣地奚落两句。
“你知道吗?”主人以狐仙附体似的表情问迷亭。迷亭朦头转向地说:
“不知道。知道的,惟有老兄吧?”鸡毛蒜皮小事,迷亭倒谦虚起来。
只有鼻子夫人才洋洋得意:
“哪里,那是二位都清楚的事哟!”
“咦?”二人都愣住了。
“二位如果都已忘记,我就说说吧!去年年底,向岛阿部先生的府上举办音乐会,寒月先生不是也曾赴会吗?那天晚上回来的时候,吾妻桥上不是出了点事吗……至于详情细节,我是不会讲的。若讲,说不定会给本人带来麻烦。有这些证据,我认为已经足够了。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鼻子夫人将戴着钻石戒指的手指排放在膝上,调整了一下落座的姿势。她那伟大的鼻子更加大放异彩,不论迷亭还是主人,都渺小得视而不见了。
不要说主人,就连善于逢场作戏的迷亭先生也面对这突然袭击,表现得失魂落魄,顿时茫然,活像疟疾刚刚发作,呆呆地坐在那里。待惊风骇雨稍歇,逐渐恢复常态,一种滑稽感又涌上心头。
“哈哈哈……”
二人不约而同地笑得前仰后合。那位鼻子夫人有点出乎意料,怒视二人,心想:这种节骨眼上还笑,太不礼貌了。
“那是你家小姐吗?的确,好嘛,您说得都对呀。喂,苦沙弥兄!寒月君肯定是爱上金田小姐了,这事瞒也瞒不住,还是如实说了的好。”
“噢!”主人只哼了一声。
“真是瞒也瞒不住呀!已经证据在握嘛!”鼻子夫人又得意忘形了。
“事到如今,有什么办法。无论如何也得把有关寒月君的恋爱事实交待一番,供做参考吧!喂,苦沙弥君,你可是主人,光是那么笑嘻嘻的也无济于事嘛!‘秘密’这东西可真厉害,再怎么遮掩,也说不定会从什么地方暴露的哟……不过,说离奇,也真离奇。金田夫人,您怎么探听到了这个消息?真叫人吃惊。”迷亭先生独自喋喋不休。
“我呀,办事可百分之百的有把握哟!”鼻子夫人趾高气扬起来。
“简直太无懈可击了,你究竟是听谁说的?”
“房后那个车夫的老婆。”
“就是有一只大黑猫的那个车夫家吗?”主人瞪起眼来问。
“嗳,为了了解寒月先生,我花了一大笔钱呢。每次寒月先生到这儿来,我想知道他说了些什么,就委托车夫老婆事后一一向我报告。”
“好厉害哟!”主人大声说。
“哎呀呀,至于您干了什么,说了什么,我可一概不关心,我只是查访寒月先生的消息。”
“不管你是查访寒月先生还是别人,反正车夫老婆从来就是个‘万人嫌’!”主人独自恼火起来。
“不过,到你家篱笆墙下站站,难道这不是人家的自由吗?如果怕偷听,那就小声些说,或是搬到宽宅大第去住,岂不平安无事了吗?”鼻子夫人一点都不脸红。
“不单是车夫家,还从热闹街的二弦琴师傅那儿探听了好多信息哪。”
“关于寒月吗?”
“不仅仅是寒月。”话说得怪吓人。她以为主人一定会慌神儿,可他却骂道:
“那个琴师硬摆臭架子,只把自己当成个人,混帐王八蛋!”
“恕我冒昧,她可是个女人哟!‘王八蛋’?不免张冠李戴了吧!”
这句话的措词使她越发暴露出原形。这一来,好像她就是为了吵架才登门的。即使处于这种局面,迷亭先生到底不含糊,他对这场谈判听得津津有味儿,活像铁拐李①看斗鸡,泰然自若。
①铁拐李:中国传说中的八仙之一,指隋代仙人李洪水。
主人意识到交口对骂,他可不是鼻子夫人的对手,便不得不暂时沉默。但他终于想出了好点子:
“你口口声声说寒月先生似乎主动追求你家小姐,但据我所知,有些出入。是吧?迷亭君!”主人在向迷亭呼救。
“嗳,按那时候的传说,当初你家小姐玉体欠安……好像说过梦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