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以前,沃尔特无论如何也不敢放肆地用她的名字喊她。可是现在只要她请求,他就可以这样喊她。当他想到她来到这里的时候,不仅又在暗暗地担心:如果她不来反而更好。他可以平静地想到她长得多么美,想到多么大有希望,想到有朝一日某一位幸福的男子在她这样一颗心中将会得到多少缱绻柔情。他可以自豪地想到他在这颗心中也占有一席之地;并毅然下定决心,如果他现在还不配得到它的话——他仍然认为它高不可攀——他决不能在将来比现在更不配得到它。
一定有什么神力支配着苏珊尼珀倒茶的手,并产生了笼罩着后客厅中喝茶谈话时的平静的气氛。一定又有什么敌对的魔力支配着精密计时表的指针,使它们走得比永远在顺风中航行的鞑靼战舰还快。不管怎么样,客人们是有一辆轿式马车在一个不远的安静的角落里等待着的;当他们偶尔看到精密计时表时,它确凿地指明,马车已经等待得很长久了;这个事实是不容怀疑的,当它由这样一个无可指责的权威说明时尤其如此。如果所尔舅舅要按照他自己的时间处以绞刑的话,那么他也不会承认这精密计时表走快了一秒钟的万分之一。
弗洛伦斯在离别时又把所有她刚才说过的话向老人扼要地重说了一遍,并要他保证遵守他们所达成的协议。所尔舅舅亲切地陪她走到木制海军军官候补生的腿边,在那里把她交给沃尔特;沃尔特欣然地护送着她与苏珊,向马车走去。
“沃尔特,”弗洛伦斯在路上说道,“我刚才当着你舅舅的面不敢问您。您认为您将离开很久吗?”
“说实在的,”沃尔特说,“我也不知道。我怕会这样。董贝先生指派我的时候,我觉得他表示了这样的意思。”
“这是不是对您的一种恩惠,沃尔特?”弗洛伦斯迟疑了片刻后问道,同时忧虑地望着他的脸。
“您是指这次指派吗?”沃尔特反问道。
“是的。”
沃尔特非常想给予肯定的回答,但是他的脸色比他的嘴回答得早,弗洛伦斯又是那么注意地观察着,所以她不可能不理解它的回答。
“我怕您不是我爸爸所宠爱的人,”她胆怯地说道。
“没有什么理由我必须是,”沃尔特微笑着回答道。
“没有理由吗,沃尔特?”
“过去没有什么理由,”沃尔特明白她的意思,说道,“公司里雇用着许多人。在董贝先生和像我这样的一个年轻人之间,有着一个很宽阔的距离。如果我尽我的职责,我就做我应当做的事,而不做任何其他有情。”
在弗洛伦斯心上是不是有着她还不怎么意识到的忧虑,是不是自从最近那天夜间她走到楼下她父亲房间去以后她心中产生出一种模糊不清和不可名状的忧虑:沃尔特由于偶然的原因对她产生兴趣以及过早地认识她,这会引起她父亲对他强烈的不快和讨厌?在沃尔特心中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想法,或者突然想到在这个时刻她的心中也正在这么想?在短短的一段时间中,他们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走在沃尔特另一边的苏珊敏锐地注视着他们两人;尼珀姑娘的思想肯定也朝着那个方向转悠,并且十分相信自己的看法是正确的。
“您可能很快就会回来的,”弗洛伦斯说道,“也许会这样的,沃尔特。”
“我可能回来时已成了个老头子了,”沃尔特说道,“并且看到您已成了个老太太了。不过我往好里希望。”
“爸爸,”弗洛伦斯沉默了片刻之后说,“也许会——会从悲痛中恢复过来,有一天会——更无拘无束地跟我说话;如果那样的话,那么我将告诉他,我是多么希望看到您重新回来,并请求他为了我的缘故把您调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