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亲爱的,为什么你要问这个问题?”
“当我还是个婴儿的时候,我有没有看见过像妈妈那样仁慈的脸看着我,弗洛伊?”
他表示怀疑地问道,仿佛在他面前出现了一张脸孔的幻影。
“是的,你看见过,亲爱的!”
“谁的脸,弗洛伊?”
“你从前的奶妈的,你常常见到它。”
“我从前的奶妈现在在哪里?”保罗问道,“她是不是也死了?弗洛伊,是不是除了你,我们大家全都死了?”
房间里一阵慌乱,持续了片刻——也许还长久些,但似乎也不会长久多少——,然后一切又平静下来。弗洛伦斯脸上毫无血色,但却微笑着,用胳膊枕着他的头。她的胳膊颤抖得很厉害。
“请让我看看我从前的那位奶妈吧,弗洛伊!”
“她不在这里,亲爱的。她明天一定会来的。”
“谢谢你,弗洛伊!”
保罗讲完这些话,合上眼睛,睡着了。当他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高,白天明亮、温暖。他躺了一会儿,望着打开的窗子和在微风中飒飒作响、来回飘动的窗帘;然后他问道:
“弗洛伊,明天到了吗?她来了吗?”
似乎已经有人去找她了。也许是苏珊。保罗觉得,当他重新合上眼睛的时候,他听到她告诉他,她很快就会回来;但是他没有张开眼睛看。她信守她的诺言——也许她先前从没有离开过呢——可是接着,楼梯上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于是保罗醒来了——脑子和身体全都清醒了——,笔直地坐在床上。他现在看见他们都聚集在他的身旁。夜间有时出现的那一层灰蒙蒙的雾,已经在他们面前消失。他认识他们每一个人,并喊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
“这是谁呀?是我从前的奶妈吗?”孩子容光焕发,满脸笑容地望着走进来的一个人影儿问道。
是的,是的。不会有另一位陌生人见到他的时候会流出那些眼泪,会把他叫做她亲爱的孩子,她宝贝的孩子,她可怜的多病多难的孩子。不会有另外一位妇女会在他的床旁弯下身来,举起他消瘦的手,贴在她的嘴唇和胸脯上,像一个有权利爱抚他的人那样。不会有另外一位妇女会这样把所有在场的人全都忘记,而只记得他和弗洛伊两人,会对他们两人这样充满了亲切与怜悯的感情。
“弗洛伊,她的脸多么慈祥、多么善良呀!”保罗说道,“我真高兴,我又看到它了。别离开,老奶妈!待在这里吧。”
他所有的感官都敏锐起来了,他听到一个他熟悉的名字。
“是谁说‘沃尔特’的?”他环顾四周,问道,“有人说到沃尔特,他在这里吗?我非常想看到他。”
谁也没有直接回答他,但是他的父亲立刻对苏珊说,“那就喊他回来吧,让他上楼来!”在短暂的等待时间中,保罗怀着兴趣与惊异,微笑地看着他的奶妈,看到她没有忘记弗洛伊。不久,沃尔特被领进房间。他那坦诚的脸孔和态度,他那快活的眼睛,使他一直成为保罗所喜爱的人;保罗看到他时,伸出手说,“别了。”
“别了,我的孩子!”皮普钦太太急忙跑到他的床头,说道,“不是别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