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多里克像雄狮般地挺立着,谢科尔像一头被猎人围困的小鹿呆在那里。初出茅庐的年轻人,像新娘子一样腼腆,面色温存,额头惨白,身躯瘦小,见了他后,使人觉得只要感情轻轻地触及,整个身体就会像琴弦那样颤抖起来。
起先,谢科尔没有抬起头来,以非常细小的声音开始朗诵。前面几句诗歌,可能谁也没有听清楚。尔后,慢慢抬起头来。目光所到之处,仿佛听众消失了,大厅的石砌墙壁也仿佛熔化了。他们消失在遥远的过去!甜脆清亮的嗓音,像火苗一样颤动升高。开始,诗人赞颂国王的祖先是属于旃陀罗家族。随后,歌颂起当今国王所进行的征战,所表现的英勇,所作出的贡献,所建立的伟业。最后,诗人把目光从久远的回忆转向国王。把所有臣民对国王无法表达的深厚的爱,以言语和节奏表现出来。仿佛把成千上万臣民的感情激流,从四面八方汇集到这历代王宫里,并赞誉这古老的宫殿。诗人感情的激流,仿佛在抚摩、拥抱、亲吻宫殿的每一块砖石;然后登上楼去,在闺阁窗前倾慕和忠诚地拜倒在爱神的脚下;然后,又回到国王宝座跟前,极为兴奋地数百次环绕国王而波动。
最后,诗人说道:“伟大的国王,在言词方面,我还没有达到炉火纯青的境地,可能要承认失败。但是,在忠诚方面,谁又能与我相比呢?”
谢科尔说完后,胆战心惊地坐下了。这时,臣民们眼含泪水,震耳欲聋地高呼:“胜利!胜利!”
蓬多里克对听众这种狂热的欢呼,报以轻蔑的微笑。他再次站了起来,不可一世地问道:“难道有什么可以超过言词的吗?”
大家立即沉寂下来。
德干诗人以各种不同的方式,显示自己非凡的学识——从《吠陀》和《吠檀多》等文献中,引经据典,证明世界上只有言词高于一切。言词就是真理,言词就是知识。梵天、毗湿奴和湿婆三尊大神都从属于言词,因此,言词也比他们伟大。梵天四张嘴也说不尽所有言词。湿婆五张嘴也还找不到合适的词令,最终不得不陷入沉思,搜肠刮肚去寻找表达自己意境的言语。
蓬多里克以渊博的学识,从一部经典引证到另一部经典,把言词捧到至高无上的境地,证明它是在凡尘和神界之上的。
他再次雷鸣般地大声问道:“难道谁能超越言词么?”
诗人傲慢地环顾四周,看到无人回答,便慢慢坐下来了。
学者们高呼:“好极了!好极了!”妙极了!妙极了!”
国王惊讶不已。谢科尔在这样博学多才、能说善辩的诗人面前,也深感自己渺小得不值一提。第一天的赛诗会就这样结束了。
三
第二天,谢科尔一上台就唱了一首情歌,它仿佛是布林达森林里,首次吹奏起来的竹笛——当时,牧牛少女们,不知道是谁演奏的,也不知道这美妙的笛声是从哪儿传来的,一会儿觉得是随南风飘送来的,一会儿又觉得是从北面戈瓦尔达纳①山顶上传出来的。歌声使人感到有谁站在日出的山巅,为相会而呼唤;歌声使人感到,有谁坐在日落的远方,为离别而忧伤;歌声使人感到,贾木纳河每一朵浪花,都带来竹笛的鸣唱;苍穹上每一颗星辰,都是竹笛上发声的孔眼。最后,仿佛觉得丛林、道路、码头、花枝、果木、水域、陆地、上下、里外,到处都有竹笛的鸣奏。谁也不明白这竹笛在诉说什么!谁也不知道到底要以什么心情来回答这笛声。只是使人两眼充满晶莹的泪花,使所有心灵去追求琼楼玉宇的仙境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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