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他说,“明天我把鼻子紧贴在车把上,这样只有宜人的微风才能碰到我的热疖。”
一位姑娘从桌子那一头看看他,他咧嘴笑笑,脸都涨红了。他们说,西班牙人不懂得怎样蹬车。
我在外面露台上同一家大自行车工厂的赛车经纪人喝咖啡。他说这次比赛进行得很惬意,要不是博泰奇阿到了潘普洛纳就弃权的活,该是值得一看的。灰尘太碍事,但是西班牙的公路比法国的好。他说世上只有长途自行车比赛才算得上是体育运动。我曾经跟随着看过“周游法国”自行车比赛吗?只在报纸上读到过。“周游法国”是世界上最大的一项体育比赛。跟随并组织长途车赛使他了解法国。很少有人了解法国。他同长途赛车的骑手们在途中度过了春、夏、秋整整三个季节。你瞧瞧现在有多少小汽车在长途比赛中在车队后面一个城市一个城市地跟随着。法国是个有钱的国家,体育运动一年比一年兴旺。它会成为世界上体育最发达的强国。靠的就是长途自行车赛。自行车赛和足球。他很了解法国。体育之国法兰西。他对长途车赛很内行。我们喝了一杯白兰地。不过,话得说回来,回巴黎终究不坏。只有一个巴拿姆。这是说,全世界只此一个。巴黎是全世界体育运动最兴旺的城市。我知道黑人酒家在哪儿吗?我哪会不知道。有朝一日我会在那里同他相逢。我当然会的。我们会再次共饮白兰地。我们当然会的。他们在清早六点差一刻动身。我要不要早起送行?我一定尽可能做到。要他来叫醒我吗?怪有趣儿的。我会吩咐茶房来叫我的。他不计较,情愿来叫我。我哪能麻烦他自己来叫呢。我会吩咐茶房来叫我的。我们说了声明天早晨见。
第二天早晨我醒过来的时候,自行车队和尾随的那些汽车已经上路有三个小时了。我在床上喝了咖啡,看了几张报,然后穿好衣服,拿着游泳衣到海滨去。一大早,一切都很清新、凉爽、湿润。保姆们穿着统一式样的服装或者按农家打扮,带着孩子们在树下散步。西班牙的孩子们长得很漂亮。有几个擦皮鞋的一起坐在树下同一名士兵交谈。士兵只有一条胳臂。涨潮了,凉风习习,海滩上出现一道道浪花。
我在一座海滨更衣室里脱下衣服,跨过狭长的海滩,膛入水中。我游了出去,设法穿过浪头,但是有几次不得不潜进水里。后来在平静的海水里,我翻过身来,浮在水面上。在漂浮的时候,我看到的只有天空,感到滔滔波浪的起伏。我转身游向浪头,脸朝下,让一个巨浪把我带向岸边,然后又转身向外游,尽量保持在两浪之间的波谷中,不使浪头打在我的身上。在波谷中我游累了,转身向木排游去。海水浮力很大,很冷。你有一种永远也不会下沉的感觉。我慢慢地游着,好象伴随着涨潮作了一次长游,然后撑起身子爬上木排,水淋淋地坐在正被阳光烤热的木板上。我环顾海湾、古城、俱乐部、海滨大道边的树行以及那些有白色门廊和金字招牌的大旅馆。右边远方有一座上有古堡的青山,几乎封住了港口。木排随着海水的起伏摇晃。在外通大海的狭窄港口的另一边是另一个高岬。我想过要横渡海湾,但是担心腿儿抽筋。
我坐在太阳底下,注视着海滩上洗海水浴的人们。他们显得很小。过了一会儿,我站起来,用脚趾挟住木排的边缘,乘木排由于我的重量而向一边倾斜的时候,利落地跳进海水深处,然后在愈来愈亮的海水中向上浮,钻出海面,抖掉头上咸味的海水,然后缓慢、沉着地向岸边游去。
我穿好衣服,付了更衣室的保管费,就走回旅馆。赛车运动员们扔下了几期《汽车》杂志,我在阅览室里把它们归拢在一起,拿出来坐在阳光下的安乐椅里阅读起来,想赶忙掌握些有关法国体育生活的情况。我正在那里坐着,看门人手里拿着一个蓝色信封走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