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希瓦卜林身边,格里尼约夫站住了。“这是谁?”他问,瞅着那受伤的人。“他就是坏头头,那伙匪帮的首领。”我父亲回答,表现出一个老军人理当自豪的气概,“上帝保佑,我这只衰朽的手惩罚了这个年轻的恶棍,为我儿子所流的血向他报了仇。”
“他是希瓦卜林。”我告诉格里尼约夫。
“希瓦卜林!我非常高兴。弟兄们,抬他去!告诉军医,给他包扎伤口,得象保护眼珠一样保护他。得赶快把他送到喀山军机处去。他是主犯中间的一个,他的口供很重要。”
希瓦卜林睁开困倦的眼睛。他脸上除了表现肉体的痛楚之外,别无其他。几个骠骑兵用斗篷把他兜着抬走了。
我们走进屋里。我心儿战栗地环顾四周,勾起童年时代的回忆。什么也没有变,一切都保持原样。希瓦卜林不允许抢劫,虽则他为人卑劣,但还是不由得厌恶可耻的贪赃肥己的勾当。家奴们涌进前厅。他们没有参加暴动,真心高兴我们得救。沙威里奇兴高采烈。要知道,在暴徒们围攻的紧要关头,他溜进马厩,那儿拴了希瓦卜林的一匹马,他套上马鞍,偷偷地把它牵出去,趁骚乱之机神不知鬼不觉骑上马就直奔渡口。他碰到了正在伏尔加河岸这边休息的骠骑兵团。格里尼约夫听到他说我们处境危险,立刻下令上马,快马加鞭,全速赴敌——结果是,谢天谢地,及时赶到了。
格里尼约夫坚持要把头人的脑袋于小酒店前杵着示众几小时。
骠骑兵们追捕已毕,纷纷回来,活捉了几名叛匪。当即将他们关进谷仓,即是我们在那值得纪念的被围攻时困守苦斗之处。
我们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间。两位老人需要休息,我通晚没睡,这时往床上一倒便睡着了。格里尼约夫去处理军务。
到了晚上,我们在客厅里团聚,在茶炊旁坐下,快快活活谈论已经过去了的危险。玛利亚伊凡诺夫娜给大家筛茶,我坐在她身边,一意跟她厮混。我父母似乎愉快地从一旁观赏着我们之间的似水柔情。时至今日,这一晚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我真幸福,幸福到了顶!贫乏的人生,能有几回如许的时刻?!
第二天,父亲听到禀报,一群农民到了主人的大院里来请罪。父亲走到台阶上。他一出现,农民都一个个跪下。
“怎么啦,傻瓜蛋?”他向他们说,“要造反,想得倒好!”
“我们有罪,老爷!”他们异口同声地回答。
“不错,是有罪。胡闹够了,你们自己也没有好处吧!我饶了你们,因为我心里高兴,上帝保佑,我跟我儿子彼得安德列伊奇又见面了。好,得了!宝剑不斩悔过之人。”
“我们有罪呀!当然有罪。”
“上帝开恩,现在天气晴和,该是割草的时候了。可你们这帮懒鬼,整整三天干了什么?村长!安排他们一个个都去割草。你得仔细,赤发鬼!圣伊利亚节以前,干草一概都要堆成垛。好,去干活!”
农民一个个鞠躬,然后去替老爷做工,好象根本没发生过什么事情似的。
希瓦卜林的伤原来并无致命的危险。把他解押去喀山。我从窗口看见押着他上车。我们的目光相遇了,他低下头,我急忙离开窗口。我不想对于仇人的不幸和屈辱表示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