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然还活着!今天你满十五岁了呢!”
“你确定吗?”
“当然确定。难道做妈妈的会不知道她的独生女是什么时候生的吗?那是一九七五年六月十五日……下午一点半的时候。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刻。”
“你确定那不是一场梦吗?”
“如果醒来就有面包、汽水和生日礼物的话,那一定是一场好梦啰。”
妈妈把放礼物的托盘摆在一张椅子上,然后走出房间。没一会她就回来了,手里端着另外一个放有面包和汽水的托盘。她把盘子放在床尾。
这表示她们家传统的生日节目就要开始了。先是拆礼物,然后妈妈就无限感怀地回忆起十五年前她第一次阵痛的情景。妈妈送苏菲的礼物是一只网球拍。苏菲从来没有打过网球,不过离苜蓿巷几分钟处就有几座露天网球场。爸爸寄给她的礼物则是一台迷你电视兼调频收音机。电视的荧屏只有一张相片那么大。此外,还有年老的姑妈们和一些叔伯阿姨们送的礼物。
之后,妈妈说道:“你要不要我今天请假在家陪你呢?”
“不要,你没有理由这样做呀。”
“你昨天好像心情很不好。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我想我们应该去看心理医生。”
“不用啦!”
“是因为暴风雨的缘故吗?还是因为艾伯特呢?”
“那你昨天又是怎么回事呢?你说:‘孩子,我们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是想到我不应该让你随随便便跑到镇上去见一个神秘人物……那也许是我的错。”
“那不是任何人的‘错’,我只是利用闲暇的时间上一门哲学课而已。你去上班吧!今天学校十点才有课,而且只是去拿成绩单、跟同学聊聊天而已。”
“你知道你这学期成绩如何吗?”
“反正会比我上学期好就对了。”妈妈走了没多久,电话响了。
“喂,我是苏菲。”
“我是艾伯特。”
“喔。”
“少校连昨天晚上也不放过。”
“什么意思?”
“那场暴风雨呀。”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这是一个真正的哲学家最崇高的美德。苏菲,我真是以你为荣,你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学到了这么多。”
“我怕没有一件事情是真的。”
“这种感觉叫做‘存在的焦虑’。通常只是在迈向获得新意识的过程中的一个阶段而已。”
“我恐怕有一段时间不能上课了。”
“现在花园里有那么多青蛙吗?”
苏菲笑了出来。艾伯特继续说:“我想我们还是应该继续下去。对了,顺便说一声:生日快乐。
我们必须在仲夏节前上完这门课。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反抗“什么最后机会?”
“你现在坐得舒服吗?我们要花一段时间来谈这个。”
“好,我坐下来了。”
“你还记得笛卡尔吗?”
“就是说:‘我思故我在’的那个人?”
“对。谈到我们心中的疑问,必须要从头讲起。我们甚至不能确定自己是否在思考。也许我们会发现自己只是别人的一些想法罢了。这和思考是很不一样的。我们有很充分的理由相信我们只不过是席德的父亲创造出来的人物,好做为他女儿生日时的消遣。
你明白吗?”“嗯…”
“可是这当中本身就有矛盾。如果我们是虚构的人物,我们就没有权利‘相信’任何事情。如果这样的话,我们这次的电话对谈纯粹都是想象出来的。”
“而我们没有一点点自由意志,因为我们的言语行动都是少校计划好的。所以我们现在还不如挂断电话算了。”
“不,你现在又把事情看得太简单了。”
“那就请你说明白吧。”
“你会说人们梦见的事情都是他们自己计划好的吗?也许席德的爸爸确实知道我们做的每一件事,也许我们确实很难逃离他的监视,就像我们很难躲开自己的影子一样。但是我们并不确定少校是否已经决定了未来将发生的每一件事,这也是我开始拟定一项计划的原因。少校也许要到最后一分钟——也就是创造的时刻——才会做成决定。在这样的时刻我们也许可以自己决定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比起少校的重型大炮来,我们这一点点自主性当然只能算是极其微弱的力量。我们很可能没法抵抗一些外力(如会说话的狗、香蕉里写的字和事先预定的暴风雨等等)的干预,但是我们不能放弃自己顽强抵抗的能力,不管这种能力是多么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