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穿过一条小走廊,走廊的墙漆成浅绿色,墙上反射出的光线使人联想到水族馆。在快要走到两扇玻璃门前的时候,他们看到门后有几个人影子在晃动着,动作很怪。塔鲁让朗贝尔走进一个四周全是壁橱的小房间。他打开一个壁橱,从消毒器里取出两只纱布口罩,递了一只给朗贝尔,并请他立即戴上。记者问他这是否能起点作用,塔鲁回答说这并不起什么作用,只不过使别人放心点罢了。
他们推开了玻璃门。这是一间宽敞的大厅,尽管天气炎热,窗户还是紧闭着。墙的上部有几架调节空气的装置在嗡嗡作响,装置里弯曲的风叶搅动着飘浮在两排灰色病床上空混浊而炎热的空气。大厅内四面八方,只听到一片单调的哀鸣声,有人在低声呻吟,也有人在高声呼号。从装有铁栅栏的高高的窗口中泻进来一股强烈的光线,有几个穿着白衣的男人在这光线下缓慢地走动。在这大厅里朗贝尔感到热得十分难受。里厄弯着身子站在一个正在呻吟的病人面前,朗贝尔几乎认不出是他了。医生正在切开病人的腹股沟,有两个女护士在床的两旁帮着把病人的下肢分开。当里厄重新直起身子的时候,一位助手递过一只盘,他把手术器械往盘里一扔,接着就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凝视着这个正在包扎的病人。
当塔鲁走近时,里厄问道:“有什么消息吗?”
“帕纳卢同意代替朗贝尔在隔离病房工作。他已经做了不少事。剩下的就是在朗目尔走后重新组织第三调查组。”
里厄点点头。
塔鲁接着说:“卡斯特尔做出了第一批制剂。他建议做一下试验。”
“啊!这很好。”里厄说。
“还有,朗贝尔在这儿呢!”
里厄转过身来。当他看到记者时,他那双露在大口罩上面的眼睛就眯了起来,他说:
“您来干什么?这儿不是您来的地方。”
塔鲁说他今天半夜里走。朗贝尔补充说:“原则上是这样。”
每当他们中间有谁说话,谁的纱布口罩就随着鼓起来,而且在靠近嘴的地方也变得潮湿了,这似乎使人感到他们的谈话不大像真的,好像是雕像在谈话。
朗贝尔说:“我想跟您谈谈。”
“要是您愿意,我们一起出去。您在塔鲁的办公室等我。”
不一会儿,朗贝尔和里厄坐在里厄汽车的后座上,塔鲁坐在前面开车。
在起动的时候,塔鲁说:“汽油要没了。明天我们得步行了。”
“医生,”朗贝尔说,“我不走了,我想留下来跟你们在一起。”
塔鲁不动声色,继续开车。里厄似乎还没能从疲劳中恢复过来。
他声音低沉地问道:“那么她呢?”
朗贝尔说,他经过再三考虑,虽然他的想法没变,但是,如果他走掉,他会感到羞耻,这会影响他对留在外边的那个人儿的爱情。但是里厄振作了一下,用有力的声音说,这是愚蠢的,并且说选择幸福,谈不上有什么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