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塞尔对他说:“注意,半夜就要动身的。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朗贝尔走到医生家里。里厄的母亲告诉朗贝尔,他可以在城内高地的医院里找到她的儿子。在岗哨前面始终有这么一群人在原地转来转去。一个长着金鱼眼的中士嚷道:“走,走厂人群走动了,但还是在周围徘徊。这位汗水湿透了上衣的中士对众人说:“没有什么可等的了。”这也是大家的看法,但尽管烈日当头,大家还是呆在那儿不走。朗贝尔向中士出示了一下通行证,中士就向他指了一指塔鲁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门面向院子。他迎面见到帕纳卢神甫刚从办公室里出来。
在一间散发着药味和潮湿的被褥气味的肮脏的白色小屋里,塔鲁坐在一张黑色的木制办公桌后面,卷起了衬衣袖子,用一块手帕在臂弯上擦汗。
“您还在这儿?”塔鲁问道。
“是啊,我想找里厄谈谈。”
“他在大厅里。不过,要是没他也可以解决问题的话,最好就别找他。”
“为什么?”
“他太累了。我自己能办的事,就不去找他。”
朗贝尔看了看塔鲁。他瘦了,疲劳得眼都花了,脸也落形了,宽厚的肩膀也塌下来了。有人敲门,进来了一个戴白口罩的男护士,他把一叠病历卡放在塔鲁的办公桌上,隔着口罩,闷声闷气地只说了一声“六个”,就走出去了。塔鲁看了看记者,并把这些病历卡摊成扇形给朗贝尔看。
“这样很好看,对吗?嘿,这可并不好看,这些是昨天夜里刚死的病人的病历卡。”
他皱着前额,重新把卡片叠好。
“现在剩下来要我们做的唯一的事,就是结账了。”
塔鲁站起来,将身子靠在桌边,说道:
“您不是就要动身了吗?”
“今天半夜里。”
塔鲁说,他听到这消息很高兴,并叫朗贝尔多保重。
“您这是说真心话吗?”
塔鲁耸了耸肩膀答道:
“到我这样年岁的人,说话总是真诚的。撒谎太累人了。”
“塔鲁,”记者说,“我想见见医生。请原谅。”
“我知道。他比我更通人情。我们走吧。”
“不是这么回事,”朗贝尔很尴尬地说。他停了下来。
塔鲁看了看他,突然向他微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