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面,在簧火与方山的石崖之间,一个老头儿靠在一块圆圆的石头上。在一顶紧绷绷的猩红色便帽下面是一张布满皱纹的黄色脸庞。两眼半开半闭着,眼角是斜的。短短的脖子上系着一条脏兮兮的黄色手帕,和破旧的绿色闪光人造丝衬衫下露出的皮肤是同样的颜色。只剩一根背带吊着一条大口袋一样的太空裤。
在他身后,一只红绿相间、色彩俗丽的鸟儿停在圆石上。它用一条腿摇摇晃晃地保持着平衡,因为它的另一条腿正拿着一只半升的瓶子朝它那大得离奇的嘴里倒。它的身上满是泥尘,污秽不堪;尾部的羽毛有一根断了,另有几根显然是掉了。它只有一只眼,在火光中眨动着。
簧火上挂着一只小罐子,从中飘散出令霍恩垂涎欲滴的香味儿。除了这些以外,凹地中的东西只剩下老头儿身边的一只破旧的金属手提箱了。
霍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握着手枪跳进了营地里。经过篝火的时候,他一脚将尘土踢了过去。火灭了,冒出缕缕轻烟,霍恩背靠着石崖站定下来。
那鸟儿呛了一下,迅即拍打着破破烂烂的翅膀飞到了空中。老头儿腾地跳了起来,瞪大了黑色的眼睛张望着,圆脸和粗短身子上的肥肉兀自颤动着。
“有强盗!”鸟儿用嘶哑的声音喊道,“快做好准备,对付来敌!”
老头儿满是皱纹、看不出年龄的脸变成了惨黄色,“别杀我!”他说的是一种古老的方言,声音颤抖,鼻音很重。“请别杀我这可怜的中国仔。”他打了个嗝儿。霍恩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合成酒精的味道。“可怜的莉儿和中国洗衣仔可是连谁都没惹过啊!”
这声音让霍恩听着觉得非常虚假,甚至比这滑稽的一对儿呆在森波特的废墟脚下这件事更不真实。
霍恩朝老头儿脚边的手提箱瞥了一眼。箱子的一面上写着字,字迹已经磨损、褪色了,显得很陈旧,像老头儿说的话一样。箱子上写的是:
奥立佛,吴先生,新广州洗衣店老板。
霍恩紧走了几步来到了箱子的右面,在这一面上写着:
莉莉。会做算术的鹦鹉。能算加法。
“可怜的中国仔会因为在禁地上点火而很快惹来杀身之祸的,”霍恩故意这样说,“金族的一支捕猎队追着我已经来到了离这儿不到500米的地方了。”
吴老头的脸更白了。他双腿一软,就坐倒在了圆石前面。鹦鹉停到了他的肩头,用她那只好的眼睛注视着霍恩。
吴老头颤巍巍地说道:“可怜的莉儿和中国仔啥也没有。只有一只傻鸟——”鸟儿一听,在他的耳朵上啄了一下,吴老头疼得一皱眉,他用大得有点不合脚的靴子照着破手提箱踢了一脚,又接着说道,“——和一身旧衣服。可没给任何人惹过麻烦哪。”
“那些猎手可顾不了这么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的,”霍恩用漫不经心的口吻说道,“这会儿他们是走了,可他们会回来的。我们要是还呆在这儿的话……”霍恩故意把话只说了一半。
“面前对着一把枪,没人能好好说话。”鹦鹉插嘴道。
霍恩笑了,笑声中听不出开心来。他把枪放回到了枪套里,套子上的皮带把它拉得紧贴在胸口上,手一伸就能够到。“真是只聪明鸟,很聪明,话说得比它主人还要好。”霍恩说道。
渐渐地吴老头脸上的气色又恢复了。“这么说他们还没到这儿?那些猎手?”他喘息着说道,话里的方言一下子没有了。
“原来你会说这儿的话!说不定你能说得让我明白你们在这儿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