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光的外语好,所以西化思想也比较严重。经常宣扬资产阶级生活方式,特别主张女尊男卑,令我等封建余孽不能接受。我们一般人总喜欢表现自己是男子汉,而大光虽然身材魁梧,却勇于表现软弱的一面,甚至故意以女性姿态来搞搞幽默。比如他经常慢悠悠地说:“我这几天身子不大舒服。”一次在31楼西面打羽毛球,一球击出,大光没有接住,仆倒在地。他抬起头来说:“我一看你向我扑过来,我就知道一切都完了!”大光还不时捉弄老李,用兰花指点着老李的鼻尖说:“你这个小白脸!”老李特制布帘一幅,挡在座位外。大光探头进去,吓得老李要死要活的。我与大光同专业,常一起探讨。在老舍研究方面,我受他很多启发。大力也是校园诗人,与黄一起,号称“北大双璧”。大力与我同窗十载,可述之事甚多,这里干脆省略。研究生三年岁月中,他遇到一件十分伤心之事,但他挺了过来,表现得很有气度。那段时间他经常来2072,谈谈笑笑的气氛,相信对他不无稗益,
大河是最能吃苦耐劳的那种人,刻苦生活,刻苦学习,刻苦锻炼。北大有很多银杏,我们只知赏其美色,而大河捡了很多银杏果,晒干了卖给药店。我曾和他比赛用十个指尖做俯卧撑,他输给我两个。但从此他一连许多天趴在地上苦练,看着他颤抖的十指,我说:“别练了,我输了。”
大河是懂得幽默并创造幽默的。有一次他看我写的打油诗“撤尿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南山不知北客愁,一味冒青烟。”大笑之余,他说这诗不是无聊之作,里面是有寄托的。还有一次他实习讲课,用他那掺有河南味的西北口音讲小说人物语言,讲到女主人公对男主人公说出了:“惊天动地一句话”,大河伸着一根手指头,眯缝着眼睛说:“我要你要我!”大家笑不可止,一连传诵了好几天,
2074住的也是四位中文系硕士生。民间文学的陈,语言专业的叶、张,古文献专业的马天水。
陈热情随和,知识面广,尤其熟知二战史。战争与革命,是我与他的日常话题。在许多历史细节上,他记忆得非常清楚。老陈有一个口头禅“疵毛”。好像很多场合都能用,表示不满也说“疵毛”,表示很有意思也说“疵毛”。所以我有时候干脆叫老陈“疵毛”,说:“疵毛真疵毛”。
叶是踏实肯干又不失聪明的东北人。他是我的围棋老师。我自幼下象棋、军棋、跳棋,叶为我讲述了围棋所包含的至深至广的人生哲理,于是我开始看棋书、棋谱,毕业时居然受两子侥幸胜了他一盘。现在围棋已经成为我最大的人生乐趣之一,虽无时间下,也关心围棋赛事。有一次居然胜了一位业余四段,虽然他未尽全力,我也确实感到自己棋艺的提高,围棋对我的学术研究和整个人生都产生了深深的影响。叶常常是我们2072来得最早去得最晚的来客。有时我们没有起床他就来了,有时我们躺下了他才走。我俩下棋时,有时会被老江驱逐出去。他似乎是个不会发怒的人,所以大家总拿他开玩笑。我也曾把一个酒瓶塞进他的被窝里,或者把他的夜宵藏起来,他有时就无奈地笑笑。像他的棋风一样,平正、扎实、讲道德。我很想退休后找他做邻居,每天一盘棋,下到日偏西。
张是2074的潘安,眉清目秀,皮肤白里透红,每天练哑铃,另外还要喝点葡萄酒,吃点什么补品。舞跳得最好,比黄要正规,又比大春活泼。与张的几次交谈,促使我反思做学问的意义问题。我发现,即使在同样的条件下,人也可以有很多选择。那时我正在写一篇萨特评传,我用了很长时间去思考关于自由的问题。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我想:每个人都可以是我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