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森一声怪叫,说不出话来。只见他浑身一震,便僵直了,立在那里,一动不动,两眼恐怖地张着。约莫过了半分钟,身子一歪,向旁边倒去。卡洛斯和克鲁兹忙一把将他抓住,扶了起来。克鲁兹伸手摸了摸他的脉搏。
“死尸一样僵硬,”克鲁兹叫起来,“但心脏隐约还在跳动,赶快把他弄到车里去。”
安德森像个石头人,沉得挪不动。他们费了好大劲,才把他搬到车里,放到床上。克鲁兹找来急救包,时他做了急救处理。
“血压在降低,”克鲁兹摇着头,忧心忡忡地说,“已经降到40/20了。脉搏紊乱而且微弱 。所幸的是,他还活着。”
他们一直守在安德森身边。两个小时后,持续下降的体温开始慢慢回升,心率逐渐恢复正常,身体也开始微微发抖。终于,他又恢复了呼吸,只是很困难,大声喘着粗气。有几次,他的身体突然痉挛性地扭动,想坐起来,可最后还是无力地瘫软下去了。卡洛斯扶起他的头,想喂他些水,可他推开了,只是躺着喘大气。
“他这是怎么啦?”
卡洛斯被这情形吓坏了,又难过,又害怕:一个无畏而能干的科学家,一个厚道的新朋友。在这里,卡洛斯连个正式身份都没有,可安德森从不拿他当外人。
“是什么东西击倒了他?”卡洛斯颤声问道,“又是什么东西杀了欣奇?”
克鲁兹摇了摇头。沉默。
如果真有所谓“冰神”存在,那他们一定是一种与黑塔有关的东西,一种无声无形的东西,一种在黑太阳下生存了数十数百亿年之久的东西。他们是夜的幻影,冰的幽灵,冷的鬼魂。
“你在想些什么?”卡洛斯又问道。
“冰神”是什么,像克鲁兹这样杰出的科学家,是应该知道的。他偏爱数学符号甚于普通言语。往他眼里,任何世界不过一堆原子而已;身处这陌生的世界,他从未慌乱过,犹如呆在自己家里一样。在这神秘莫测的茫茫宇宙中,任何种群,为了生存都得竞争,人类不过是其中之一。可如今,就是这样的科学家,也深感黔驴技穷。只见他呆呆地站着,一动不动,两眼空空,不知所措。直到听见安德森的喘息声有些异样。他才回过神来,俯身去摸安德森的脉搏,并扭头看着卡洛斯,两眼闪着泪光。
“上帝!只有上帝才知道,”他喃喃自语道,“可上帝能看得这么遥远吗?”
安德森呻吟着,浑身发抖。他们急忙找来毯子,给他盖上。克鲁兹又量了他的体温。
“仍然很低,但在回升。”他说道。
卡洛斯冲了一杯合成饮料,扶安德森坐起来,让他小口小口地喝。
“……冰钻进了我身体。”安德森两眼大大地睁着,颤声说道,“还有……还有,另外一个……一个什么东西。”
安德森的手抖得历害,弄洒了些饮料,溅在宇航服上。卡洛斯拿来毛巾,替他擦拭干净。
“你说的‘东西’,又是什么东西呢?好好回想一下。”克鲁兹追问道。
“没法设想。”说着,安德森抓过杯子,一口喝了,“既不是敌意的,”他声音有些嘶哑,“也不是友善的,只是出于好奇,查看我而已。而我自己呢,则像一只放大镜下任人观察的虫子。我知道的,就这些,什么问题也说明不了。”
“不,这说明问题十分严重。”克鲁兹点点头,“那它们想要什么呢?”
“什么也不要。只拿我当死人,做些尸体解剖一类的研究。我感到它们进入了我的身体,像在解剖室里研究塑料教具器官一样,研究我的各个器官及其工作原理。先是我的身体,而后是我的大脑。”
说到这里,安德森歇一歇,递过杯子,让卡洛斯给他加些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