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令第一号,这是最要紧的:紧紧抓住木筏!无论情况如何,我们一定要紧紧依附在木筏上,让那九根大木料去忍受礁脉的压力。我们要顶住水的冲击,已经很够受的了。如果我们跳离木筏,那我们便成为吸力的无可挽救的牺牲品。吸力会把我们在嶙峋的礁石上抛进抛出。橡皮艇在壁立的浪涛中会翻;如果不翻,如果里面重重地装着我们这些人,那也会在礁脉上撞得粉碎。但是木头是迟早会被冲上岸的,只要我们能紧紧抓住,我们人也能跟着上岸。
其次,大家都知道得穿上鞋,这在一百天内是第一次。各人还把救生带准备好。准备救生带实际上没有多少价值,因为如果有人掉下水,那他会被撞死,不是淹死。我们还有时间把我们的护照以及留下的几块钱装在口袋里。但是使我们担心的不是时间的缺乏。
我们听天由命,木筏侧着身一上一下地向礁脉漂去。大家也不神经紧张,这表明我们都渐渐地对木筏有了不可动摇的信念。如果它能载着我们横渡大海,它一定也能够把我们安全送上岸。
“康提基”的航海日记上写道:
—八点十五分。我们在慢慢接近陆地。我们现在已能用肉眼看见右舷那边岛上的一棵棵椰树。
—八点四十五分。风转向,转得对我们更不利了,我们已没有避开的希望。筏上没有人神经紧张,但是甲板上正忙于种种准备工作。我们前面的礁脉上有什么东西搁着,看去像是一条破船,但也可能只是一堆漂集起来的木头。
—九点四十五分。风吹送我们,直奔我们看见的在礁脉后面的倒数第二个岛。我们现在能够清楚地看到整个礁脉。它的构造像一堵有红白斑点的墙,刚刚露出在群岛前面的水上,像是一条带子。沿着礁脉,到处是白浪滔天。班德正在摆开一顿丰美的热餐,这是在伟大行动之前的最后一餐!
—搁在礁脉上的是一艘破船。我们现在已经近得能一直望到礁脉后面发亮的礁湖了,望到在礁湖那一边的许多岛的轮廓。
在写这几个字的时候,浪潮沉重的冲击声又来得近了。这声音是从整条礁脉上传来的,响彻云霄,有如急骤的鼓点。这是“康提基”动人的最后一幕的先声。
—九点五十分。现在离得很近了。沿礁脉漂着,距离只有约一百码。陶斯坦在和拉洛东格岛上的人说话。一切准备停当。现在一定要把航海日记收藏好。全体精神饱满。看来情况不妙,但是我们能闯过去!
几分钟之后,赶紧把锚抛下水,钩住了底。这样,“康提基”便转过身来,筏尾向里,对着巨浪。锚拉住了几分钟,这几分钟对我们很有价值,陶斯坦正坐着发疯似地按键子。他现在已经叫通了拉洛东格。巨浪在半空中响如雷鸣,怒涛起伏。大家都在甲板上忙着。这时陶斯坦已把电报发出了。他说我们正向拉洛亚礁脉漂去。他要求拉洛东格用同一波长,每小时收听一次。如果我们过了三十六小时还没有音讯,拉洛东格一定要通知华盛顿的挪威大使馆。陶斯坦的最后几个字是:
“好了。只剩五十码了。我们要闯了,再见。”
命令又在大声传达:“紧紧抓住,不管货物,紧紧抓住!”
大家都已准备好,站着,每人都紧紧抓住自以为最可靠的绳子。
没有人站在筏尾,因为那是受礁脉震荡最厉害的地方。也没有人站在两根从桅顶连到筏尾的结实的帆索附近,因为如果桅杆倒下来,帆索就会被甩出木筏,吊在礁脉上。
当我们了解到浪涛已经控制了我们的时候,就把锚索割断了。接着,我们被冲走了。一个大浪从我们底下直升起来,我们觉得“康提基”被举入空中。伟大的时刻到了。我们正在波面上飞速前进。我们那歪斜的木筏在我们脚下发抖,咯吱地呻吟着。这种紧张使人热血沸腾。我记得,当时我想不到别的主意,曾挥臂拼命大叫“乌拉!”这一叫使人轻松些,而且无论如何不会有坏处。其余的人一定以为我发疯了,但是他们都热情地笑着。浪涛从后面冲来,我们跟着前进。这是“康提基”的水的洗礼。百无禁忌,百事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