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年代初以来,纪实文学在我国广为流行。纪实文学是近代兴起的一种文学式样。在美国有“新新闻小说”、“非虚构小说”,前苏联有“纪实传记小说”,新近在我国则有“传记小说”、“口述实录小说”、“新闻小说”、“报告文学”等。纪实文学是对这些文学样式的总称。
和传统意义上的小说不同,纪实文学追求一种直白的实录风格。这种实录的风格体现在内容上,是作品以真实的生活事实为素材,并尽可能保持生活的本来面目,在艺术上,则有意排斥虚构,不事修饰和雕琢。总之它遵循真即是美的艺术准则,以实感取胜,以素朴取胜。
刘心武的《五一九长镜头》、张欣欣和桑晔的《北京人》、蒋子龙的《燕赵悲歌》是新时期文坛出现的较有代表性的纪实文学作品。这些作品的共同特色是浑朴而自然,不露制作的痕迹。在《北京人》中,三教九流的人们各自讲着自己的经历,万元户、停薪留职者、普普通通的农民,还有城里的青年学生和干部,他们就好像站在你的面前,直接向你诉说着生活的酸甜苦辣,直接向你袒露着不为人知的隐秘心迹。《五一九长镜头》是另一种真实。它以宏观的视角展现了一场足球赛引发的骚动始末。球迷的激愤情绪,司法当局采取的行动,球迷与警察的对抗以及骚动过后的余波,在作者笔下都全盘托出。这种类似全景报道式的表现手法,酿造出了一种现场感,读者如闻其声,如临其境,好像直接进入了作品描绘的生活之中。纪实以其真实可信大大缩短了读者与作品、作者的距离,减少了欣赏过程中因形式因素而带来的隔膜,自有不可取代的独特审美价值。
纪实风格也带来作品人物塑造方式的变化。传统小说的那种“杂取种种人合成一个”的个性化典型在纪实文学中并不常见。纪实文学中的人物多是生活中实有的真人,他们的经历大多也实有其事。正像《燕赵悲歌》中的武耕新和《北京人》中的芸芸众生一样,他们都有可以指认的生活原型。纯粹虚构的人物只在极少数的作品中才偶有出现,而且一般并不是作为描写的重点。当然这并不是说在纪实小说中作者的主观因素完全不起作用。纪实文学描写的生活尽管贴近原生态,仍然经过了主观的选择和过滤,只不过这种选择和过滤不露痕迹,不给人有意为之的感觉。
在结构上,纪实文学一般较为灵活。通常它打破有头有尾环环相扣的闭合式故事框架,而采取一种开放的形态,这与它刻意贴近事物发展流程的本真状态有关。情节仍是纪实文学的重要构成因素,但那种过于戏剧性、因果关系过于明显和确定的情节,作者往往弃之不用。真正的生活大多平凡,纪实的作品追求的是建构如同生活本身那样的平凡世界。
从纪实文学在我国的生成过程中可以看出当代外国文学的影响。斯特克尔的《美国梦寻》和前苏联的一些纪实小说都有较多的效法者。但它毕竟是土生土长的产物。纪实也是我国文学的重要传统之一。当代读者对纪实文学发生浓厚兴趣和当代社会的务实风尚有关。他们把阅读作品视同阅读生活。他们不相信生活的玫瑰色,不相信头戴光环的人物和刻意拼凑的巧合,也厌倦了说教和居高临下的态度。他们宁愿融入自然状态的生活,再从生活中得出自己的结论。从生活对于读者具有永恒的魅力的角度看,以保持生活原真面貌为特征的纪实文学应当具有广阔的发展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