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表已经指向10点了。我不知道我的雇主是否出于体贴才没叫醒我,还是因为他自己也没起来。我穿好衣服,下了楼,看见他正坐在早餐桌边等我。他显得比已往更苍白,更怯懦,像没睡好似的。
“我希望那些老鼠没有太打扰你,”寒暄几句之后,他说。“真得治治它们了。”
“我根本没留意那些老鼠,”我答道。我断不会提起昨晚我回房间时耳闻目睹的鬼魅之事。我肯定是看花眼了;那肯定就是一只老鼠,拖着什么东西下楼。我试图忘掉那讨人嫌的、重复再三的声响,和黑暗中那一闪即逝的、令人难以置信的影像。
我的雇主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盯着我看,仿佛要看透我心底的秘密。早餐吃得很闷;接下来的时光也一样。卡恩比大半个下午都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则呆在楼下的藏书室里干活。我猜不出卡恩比自己在屋子里干什么;但我觉得我不止一次地听到隐隐传来的深沉的说话声,语音单调。我的头脑被滋生的恐惧和可怕的直觉占据了。屋里充斥的令人无法忍受的神秘感包围着我,令我窒息;我感觉到处都是无形的阴库巴斯恶鬼。
当我的雇主唤我去书房时,我感觉轻松了一些。走进书房,我注意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香味,还飘着未散尽的袅袅青烟,和在教堂香炉里烧东方香料时的情形差不多。原本靠墙放着的一块伊斯法罕地毯被铺在了屋子的中央,但并没有完全盖住画在地上的一个紫色的圆圈。毫无疑问,卡恩比刚才在做法;我想起了他让我翻译的那些符咒规则。
但他并没有告诉我他做了些什么。他的样子有了很大的变化,比先前的任何时候都要自信。他一本正经地把一摞手稿放在我的面前,让我帮他打出来。听着打字机发出的熟悉的敲击声,我也不太去想那些可怕的事了,我甚至觉得我的雇主写的那些东西有点可笑,都是些关于如何获得超法力的内容。然而,在我轻松的背后,还是萦绕着隐约的不安。
到了晚上,我们吃过晚餐后,又回到了书房。卡恩比又显出了紧张的样子,好像他正在急等着看什么试验的结果。我继续做我的事;但他的情绪还是多少影响到了我,我也时不时紧张地听着动静。
终于,除了打字机的敲击声外,我还听到了走廊上那独特的滑行声。卡恩比也听见了,他那自信的神态已经荡然无存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比可怜的恐惧。
滑行声离近了,接着是一种迟缓的、拖拉的声响,然后是大大小小的各种无法辨识的声音,像是滑行,像是急跑。走廊里几乎都是这些声音,好像有一大群老鼠在地板上拖着刚收获的腐肉。但无论有多少老鼠,拖着多大的东西,都不可能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这些声音里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我一点点地感到脊背发凉。
“好家伙!那是什么声音?”我大叫。
“是老鼠!我告诉你,那不过是老鼠!”卡恩比歇斯底里地尖叫着。
过了一会儿,从门槛附近传来了清晰的敲门声。同时,我还听见放在房间尽头的那个上了锁的橱柜里有沉重的震动声。卡恩比刚才还直挺挺地站着,而此时他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他的脸色苍白,几乎快被吓疯了。
恶梦般的疑虑和紧张令我无法忍受,我冲过去,猛地把门打开,全然不顾我的雇主发了疯似的抗议。跨出门槛,走进昏暗的走廊时,我并不知道我想看什么。
当我低头看那个差点被我踩到的东西时,我惊讶得直感到恶心,并真的想吐。那是人的一只手,从手腕处被截断,瘦骨嶙峋,泛着青紫色,好像人死了不过一星期的样子,手指上和长指甲里都是泥土。这该死的东西还能动呢!它避开了我,顺着走廊蠕动着,有点像螃蟹在爬行!我跟着它看过去,只见它的周围还有其它东西,我认出,其中有一只人脚,还有一条小臂。我不敢再看了。所有的东西都在缓缓地移动,按照一种我说不清的方式运动着。那情形太吓人了,令人难以承受。那种活动超出了生命的活力,而空气中却有腐肉的气味。我把视线移开,走回了卡恩比的房间,用抖个不停的手把门关上了。卡恩比在我身边,虚弱得不听使唤的手里拿着钥匙,把门锁上了。
“你都看见了?”他轻轻地颤着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