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玛转过身赶紧收拾桌上的信件,还有新到的报刊,她扫了一眼报上的标题:“扑灭邪说,拯救灵魂”、“打倒达尔文”比比皆是,她的手碰着了一个信封,里面有什么硬物,她撕开一看,天啊,是一粒子弹,还裹债一张纸条:“保卫上帝!——亚当的子孙。”她暗吸一口凉气,一把塞进口袋,侧转头看一下达尔文,他仰面对看天花板叹气。达尔文好像觉着爱玛在看她,就说:“怎么不念了,念下去。我不信全英国科学界都是些瞎子、聋子!”
爱玛又拆开一封信说:“是植物学家华生先生的。”
“喔,又一个老朋友,不知现在是否已变成敌人。”达尔文自语一句,挪动一下身子,等着那劈头盖脸的攻击。
“达尔文先生,一开始读《物种起源》,我就爱不释手。您的主导思想,就是“自然选择”的思想,一定会被看做是确定不移的科学真理,它有一切伟大真理所有的特徵,变模糊为清晰,化复杂为简单,并且在旧有的知识上增加了很多新的东西,您是这个世纪自然史的最伟大的革命家。
现在,这些新奇的观点,已经全被提到科学工作者的面前了,似乎真正值得注意的是他们当中许多人不能及时地看到他们的正路。”
达尔文坐在椅子里本是准备受审的,听着这一席话忽如僵卧雪地之人,迎面吹来一股春风,愁眉渐展,双颊返红,虽四肢还未转暖,心中却一阵初动,他长长地出了一口气道:“我说是会有明眼人的。”
爱玛也早笑盈盈地又捡出一封信,还未拆封便大呼道:“是赫胥黎先生!”声音里早荡着十二分的喜气。达尔文也忙将身子欠起,说声:“快念。”
“亲爱的达尔文:
……我所看到的博物学著作没有一本给过我这样深刻的印象,我最衷心地向您致谢,因为您给了我大量的新观点。我认为这本书的格调再好也没有了,它可以感动对于这个问题一点也不懂得的人们。至于您的理论,我准备为她接受火刑。
我认为您对物种的生成已经阐明了一个真正的原因,如果说物种不是按照你所假定的方式发生的,那么你已把证明这一点的责任推给了你的反对者。”
达尔文听着这个声音,笑容已经堆在脸上,他以手拍着藤椅说道:“这个赫胥黎,总是这样犀[xī]利,这样火爆又十分机敏。”
爱玛继续念道:
“如果我不是大错的话,很多的辱骂和诽谤已经为您准备好了。希望您不要为此而感到任何验恶和烦扰。您可以信赖一点,您已经博得了一切有思想的人们的永久感激。至于那些要吠、要嚎的恶狗,您必须想到您的一些朋友们无论如何还有一定的战斗性。虽然您时常公正地谴责这种战斗性,但它对您可能是有帮助的。
我正在磨利我的爪和牙而准备进行战斗。
1859年11月23日”
达尔文只觉浑身热血翻滚,豁然如日出雾散,眼前柳暗花明。他从椅子上跃起,以手击桌高声喊道:“好个赫胥黎,你是我最理想的代表人。有了你我这个腼腆的老头就不会像伽利略那样到教庭受辱了。我们也来他一场反攻。”
这达尔文创立进化论虽说也受了一点磨难,但他实在是一个最幸运的人。他有贤妻爱玛体贴于内,又有挚友赖尔、霍克奔波于外,现在又得了一员虎将赫胥黎冲杀于前。他以多病之躯,柔弱之性,竟意外地得到这种完美的照应,那个被他彻底打倒的上帝不知为甚么反倒对他这样的爱怜。正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