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斯德三步两步迈到黑板前画了一个链状物,说:“引起产褥热的就是这种菌。”
圭茵冷笑一声:“算了吧,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没有见过微生物,倒是你恐怕连手术刀、绷带也没有换过呢。”
“我看你不是没有看到显微镜下的微生物,而是没有看到自己心灵上的微生物。”巴斯德也冷笑一声。
但是他没有提防,被激怒的圭茵突然挥动老拳,向他当胸击来。各位读者,不是作者在编造,这实在是科学史上一件不好说出口的丑事。19世纪后期,像16世纪教会蛮横镇压伽利略那样的事是不可能再发生了,但偏见和顽固仍然是科学的大敌。再说当时幸得有人上去一把抱住圭茵,这架才未打起来。可是圭茵立即提出:“你要有胆量,明天我们到郊外决斗去!”
巴斯德冷笑一声:“我的任务是救人的命,而不是杀人!我死并不足惜,可惜我还有一个重要课题没有完成呢。”
巴斯德回到家里,由于刚才的不快,两只手还在颤抖。玛丽知道最近他常在外面受委屈,就过来挽着他的手坐下。现在他们已是年过花甲的老夫妻了,但还是如在蜜月里一样的情深。巴斯德心里的怒气立即烟消云散。
他所说的课题,是寻找根治狂犬病的办法。这是一种必死无疑的痛,只要被疯狗咬了的人和任何动物都会伤口像火炮一样地疼痛,而且狂躁不安,直到被折磨而死。巴斯德想,这一定又是一种微生物在作怪。他知道自己来日不多了,便想加快解决这个课题。
这天,他和助手设计了一个方案,就是从疯狗唾液里取来病菌,然后注射到好狗身上,或许可以获得免疫。但那是一条疯狗啊,取时谈何容易。巴斯德命令助手将一条壮实的疯狗绑在桌子上,再用撬棍将它的嘴撬开。那狗愤怒的哼着,呻吟着,嘴里渗出唾液。这时巴斯德取来一根玻璃吸管,含在嘴里就要向狗嘴里去吸。突然玛丽从房间里冲出来,一把搂住他的胳膊:"亲爱的,难道你真的疯了吗?你的命真的这样不值钱吗?"
“不怕,我轻轻吸一点,病菌不等到我嘴边,我就会把它吐到杯子里的。”
“不,如果这样还是让我来吸。你的生命怎么也比我有十倍百倍的价值。”
“亲爱的,反正都一样,你万一染病离开人世,我与其受悲痛的折磨还不如一死。况且论技术,当然我比你熟练一些。”
巴斯德说得轻松,但玛丽浑身都在发抖了。她瞪着一双吃惊的大眼看着巴斯德和疯狗嘴对嘴,将那根细管子伸到狗的舌根,巴斯德那撮小胡子彷佛已经触到了狗的嘴唇。她突然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菌苗制好了,在动物身上试验完全成功。但总得过人身试验这一关。巴斯德决定给自己注射。这回玛丽和几个助手坚决不干了。他们将药品锁起来,玛丽更是整日不离开他一步。巴斯德像一个壮士被困在监牢里,他坐在实验室的长沙发上,捋着自己已花白的胡子自语道:“还有什么法子呢?上帝不会再给我多少时间,玛丽又不给我冒险的机会,还有什么法子呢?”他正这样愁眉不展地坐着,突然门口吵吵嚷嚷,还夹着哭声,一个助手推门进来,但还不等他开口,后面又跟进一个老妇人进来。她一见巴斯德便一头跪在地上哭求道:“巴斯德先生,都说您是上帝派到人间的救星,快救救我的小儿子吧,他今天刚被疯狗咬伤,除了你谁也没办法啊,他不能死啊。”这妇人说着早泣不成声。
孩子被送来了,伤口已开始发红,可怜的孩子,无疑是得了这个可怕的痛。他从现在开始还有半个月的时间,病菌将从皮肤、血液里慢慢地向他的脊髓、脑液里进攻,到那时他将发狂、昏迷、死亡。现在唯一的希望就是乘病菌还未进入脊髓、脑液之前每天注射一点疫苗,以毒攻毒,培养起抵抗力来。但是人类有史以来还从未这样试过啊,到底有没有把握呢?这第一针是准备打在我这个将不久于人世的老头子身上啊,怎么好在这个孩子身上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