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说道:“银子先拿来,我才带你去。”另一人道:“你带我去,找到了那东西,银子自然不会少给你的。”先一人道:“先银后货。你拿到东蚊瘁,要是不给银子,我又到哪里找你去?”另一人道:“好,这里是一千两银子,先付一成。”韦小宝心中一动:“一千两银子只是一成,那是什么要紧物事?”当即忍住小便,侧耳倾听。只听那人道:“先付一半,否则这件事作罢。这是搬脑袋的大事,你当好玩吗?”另一人微一沉吟,道:“好,五千两银票,你先收下了。”那人道:“多谢。”跟著发出悉索之声,当是在数银票,接著道:“跟我来!”
韦小宝好奇心起,寻思:“什么搬脑袋的大事,倒不可不跟去瞧瞧。”听得二人脚步声向西走去,便从花丛中溜了出来,远远跟在后面。眼见两人背影在花丛树木间躲躲闪闪,走得数丈,便停步左右察看,生怕给人发见。韦小宝心想:“鬼鬼祟祟,干的定然不是好事。康亲王待我极好,今晚给他拿两个贼骨头,也显得我桂公公的手段。”第一摸,摸一摸靴桶子那柄削铁如泥的匕首;第二摸,摸一摸身上那件刀枪不入的宝贝背心,胆子又大了些。只见两人穿过花园,走进了一间精致的小屋。韦小宝蹑著脚步走近,见雕花的窗格中透出灯光,绕到窗后,伸手指醮了唾液,湿了窗纸,就一只眼向内张去。里面是座佛堂,供著一尊如来佛像,神座前点著油灯。一个仆役打扮的人低声道:“我花了一年多时光,才查到这件物事的所在,你这一万两银子,可不是好赚的。”另一人背向韦小宝,问道:“在哪里?”那仆役道:“拿来!”那人转过身来,问道:“拿什么?”这人脸孔瘦削,正是适才在大厅上阻止那姓郎武师出去的齐元凯。那仆役笑道:“齐师傅明知故问了,自然是那腻千两啦。”齐元凯道:“你倒厉害得很。”从怀中取一叠银票出来。那仆役在灯光下一张张的查看。
韦小宝心中害怕,知道这齐元凯武功甚高,而他们所干的定是一件干系重大的勾当,倘若给知觉,立刻便会杀了自己灭口,心中一急,一泡尿就撒了出来,索怕顺其自然,让尿水顺著大腿流下,倒没半点声息。那仆役数完了银票,笑道:“不错。”压低了声音,在齐元凯耳边说了几句话,齐元凯连连点头,韦小宝却一句也没听见。
只见齐元凯突然纵起,跃上供桌,回头看了看,便伸手到佛像的左耳中去摸索。
他掏了一会,取了一件小小物事出来,跃下地来,举手在烛光下一看,却是一枚钥匙,金光闪闪,似是黄金所铸。但这钥匙不过小指头长短,还不足一两黄金。齐元凯笑容满面,低下头来数砖头,横数了十几块,又直数了十几块,俯下身来,从靴桶中取出一柄短刀,将一块方砖撬起,低低的欢呼了一声。那仆役道:“货真价实,没骗你罢!”齐元凯不答,将金钥匙轻轻往下插去,想是方砖之下有个锁孔。喀的一声,锁已打开。齐元凯一呆,说道:“怎么拉不开,恐怕不对。”那仆人道:“怎么会拉不开?王爷亲自开锁,我在窗外看得清清楚楚的。”说著,俯下身去,拉住了什么东西,向上一提。
蓦听得飕的一声,一枝机弩从下面躬了出来,正中那仆人胸口,那仆人“啊”的一声惨叫,向后便倒,手中提著的那块铁盖也脱手飞出。齐元凯斜身探手,接住铁盖,免得掉在地下,发出巨声。他蹲在那仆人身后,左手按住他嘴,防他呻吟呼叫,惊动旁人,左手握著仆人的左腕,又伸到地洞中掏摸。韦小定看得目瞪口呆,心想:“原来地洞中另有机关,这姓齐的可厉害得很。”
这一次不再有机弩射出。齐元凯自己伸手进去,摸出了一包物事,却是个包袱。他右手一甩,将那仆人推在地下,长身站起,右足一抬,已踏在那仆人口上,不让他出声,侧身将包袱放在神座的供桌,打了开来。
韦小宝深深吸了口气,只见包袱中是一部经书。世上本何止万千,他识得书名的,却只有《四十二章经》一部,而这一部却正便是《四十二章经》。经书形状,和鳌拜府中抄出来的一模一样,只是书函用红绸子制成。齐元凯迅速将经书仍用包袱包好,提起左足,在那弩箭尾上用力一,扑的一声轻响,弩箭没入了那仆役胸中。那仆役本已重伤,这一来自然立时毙命,嘴巴又被他右脚踏著,只一声闷哼,身上扭了几下,便不动了。
韦小宝吓得心中怦怦乱跳,小便本已撒完,这时禁不住又撒了许多在裤裆之中。
只见齐元凯俯身到仆役怀中取回银票,放入自己怀里,冷笑道:“你这可发财哪!”微一沉吟,将金钥匙放入那仆役□首的右掌心,卷起死□的手指拿住钥匙,这才快步纵出。韦小宝心想:“他这就要逃,我要不要声张?”突然人影一晃,齐元凯已上了屋顶。韦小宝缩成一团,不敢有丝毫动弹,却听得屋顶有搬动瓦片之声,过得片刻,齐元凯又跃了下来,大模大样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