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晓听说柳梦蝶就在天津,也有点惊讶,说道:“怎的,她好好的会往通州跑来?”娄无畏皱着眉头,不愿说明,只说她是找父亲和她的师兄左含英来的。丁晓想了一想,说道:“哦,左含英?俺以前在柳师伯处见过,长得很俊,柳师伯的东窗快婿,敢情就属于他吧?”娄无畏心里很有点辛酸,又苦笑道:“也许是吧,不过咱们目前还是要赶快寻着他俩再说。只是偌大一个天津,不知他们落脚何处。”
丁晓见娄无畏面色很是难看,只道他是哀伤过度,还未恢复,就劝他道:“师伯身遭惨死,武林中人,谁不悲痛?只是他老人家临死,还殷殷以义和团的事业为念,许多未了之事,还待咱们做后辈的去办,所以我劝师兄还是稍为节哀,免伤身体!”他顿了一顿,又往下说道:“至于梦蝶,她既到了天津,那倒不愁找不到。师伯在天津时,张德成(天津义和团首领)大哥曾拨了一间精致的客舍给他,左含英他住在那里。柳梦蝶既到天津,必定在那里。柳师伯的客舍离这里并不很远,咱们现在就可以去找,只是咱倒是担心师兄哀伤过度,还是稍为歇歇再去吧!”
娄无畏听得丁晓料到柳梦蝶的下落,蓦地一跃而起,说道:“咱们现在就去,不必歇息了!”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不说娄无畏星夜寻找,且补叙柳梦蝶当日,闻左含英匆匆来去,情怀恍惚,平静的心潮,如骤然投下了石块,动荡不已!她匆匆留信,急急登程,仗青钢剑,挟牟尼珠,星夜赶到天津!
柳梦蝶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她懂事了许多,一到天津,倒知道先到义和团的总部来探访她父亲和左含英的踪迹。义和团中人一听她就是柳剑吟的女儿,自然殷殷招待。可是她一探知父亲己去了北京,左含英昨天到津,已回到旧日自己父亲所住的客舍之后,匆匆讨了地址,就要马上赶去。她竟不顾女营中的总头目一再挽留,还是坚持着先去见了师兄再说,弄得女营中的头目,觉得她很不近人情,又以为她这个江湖女侠的脾气,大约是不同常人,有点怪僻,挽留不住,也只好叫人领她前去。
柳梦蝶到天津之日,也正恰好是娄无畏在天津城下和丁晓较技之时,他们师兄妹竟是一先一后,赶到天津的。本来论轻功本领,柳梦蝶现在原不弱于娄无畏,她比娄无畏动身先两个时辰,如何恰好是一脚先,一脚后的赶到天津,这里面有个道理:柳梦蝶江湖经验不多,路途也不熟,自然比不上娄无畏那样是识途老马了。
也正因为柳梦蝶到天津义和团总部之时,正是丁晓在城下和娄无畏误打误撞的时候,所以丁晓也不知道柳梦蝶已经来了。
当晚柳梦蝶靠一个女营的小头目带引,找到了她父亲旧日所住的屋子。来到门前,她便叫另小头目先回去。她端详了一会,竟不敲门,便一掠衣襟,如飞燕般飘上屋面,她是想给左含英一个出其不意的喜悦,却给另小头目遥遥看到,大为奇怪,心想:这小姑娘真是顽皮。
月近中天,市声初歇。柳梦蝶跃上瓦面,放眼一看,只见这座房子,模仿着北京四合院的房式,她在北房瓦面上,只看见三面都糊着纱窗,窗棂纵横交错,分成大小格式的花纹,每一格都有一方小玻璃攘嵌着,甚为雅致。她侧身从斜刺里掠上东面耳房,只见对面的小厢房内,灯花吐艳,映在玻璃格子上,流动生辉。一个少年身影,隐约可见。
柳梦蝶掠上墙头,越过瓦面,见左含英还是毫无知觉,不禁心里暗笑道:“这孩子还是跟爸爸习技多年的,耳目竟这样的毫不轻灵!”她不知她经过心如神尼三年夹磨(传授),轻功已有掠水登萍之能,飞絮无声之妙,超出左含英之上,不知多少?左含英如何能听出她的声音?
她伏在瓦垅上听了一会,见左含英似在绕室彷惶,咄嗟吁叹。她忍不住了,突地一个“珍珠倒卷帘”,莲钩在檐头一挂,纤指在玻璃格子上一弹,倏地又缩回瓦面。这时只听得屋内一声喝道:“奸贼,你下来!”接着几枚钱镖破窗飞出!左含英敢情竟把她当成了贼人!
柳梦蝶噗哧一笑,蓦地飘然而下,一手推开窗棂,笑道:“奸贼来了,含英,你还不赶快准备。”
柳梦蝶银铃似的笑声,顿令左含英惊呆住了,他直怀疑不知是否梦中?也不知是真是幻?这笑声,和三年前在高鸡泊内,放舟嬉戏时的笑声完全一样,是那么的天真无邪!
左含英惊疑之间,柳梦蝶已穿窗而入,盈盈地走近他的面前,佯嗔诈怒道:“怎的老远来看你了,你连招呼也不招呼一声?”
左含英睁大眼睛,看清楚了,不是师妹还是谁?他这时心中不知是悲是喜?“哦!师妹,果真是你?”他想上前拉柳梦蝶的手,可是又怕唐突,呆呆地站在那儿,只是定着眼珠在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