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萧叔叔仍是放心不下,他说我独自一人,到苏州找你或许无妨,回原籍探亲,却是危险。因为三河县在直隶(今河北)境内,靠近京师,正是清廷防卫最严密的地方。
“冷叔叔后来得了一个主意,这就是我刚才说的他要交给你的那件差事了,他说倘若你肯担当这个差事,那么在你北上保定,拜访天地会的林教主之时,就正好携我同行了。保定与三河县都在直隶省内,相距不过数百里。你就是陪我回家,再走关东拜访尉迟炯夫妻,也耽搁不了多少时候,这不正是公私两便么?
“师哥,现在我就只是问你嫌不嫌拖上我这个累赘了?”
孟元超隐隐猜到了师娘的用意,颇觉有点为难,但于理于情,又不能推却,只好说道:“小师妹,你现在的本领已经不亚于我,和我同行,只怕我还要倚仗你的帮忙呢,怎能说是累赘?嘿,嘿,你我分手不过年余,你倒和我客气起来了。”孟元超发出几声干笑,但笑得可是不很自然了。
吕思美是个毫无心机的少女,听了师哥的话,却是十分的欢喜,说道:“这么说你是答应我!哈,我可以跟你去会见江海天、金逐流、厉南星、公孙燕这班大名鼎鼎的男女英雄,我真是高兴得要死啦!”
吕思美“高兴得要死”,伏在窗外偷听的云紫萝,却是泪咽心酸,纵然不是“难过得要死”,也十分伤心的了。“他有师妹作伴,我还何必见他?华儿之事,且待将来另想办法,托人告诉他吧。”云紫萝心想。可是她想要离开,双脚却似不听使唤,提不起劲来。她怕弄出声响,只好镇慑心神,待到自己心情惭复宁静之后,再作打算。
淡淡的月光之下,碧纱窗上现出的孟、吕二人的影子还是隐约可见。云紫萝不想再看他们,于是移开了视线。她一直没有留意园中物事,此时抬头一看,只见野革丛生,连她最喜爱的茶魔花架亦已倒塌了。云紫萝暗自叹了口气,想道:“王大妈要干田里的活,也怪不得她照料不周,但这个园子可变成废园了。嗯,元超和他的师妹就要走的,待他们走后,我倒可搬回自己的家里了。”
心念未已,忽听得孟元超说道:“小师妹,我还想在这里多住几天,你有这份耐心等我么?”
吕思美笑道:“妈叫我跟你,你到哪里我到哪里。你不走我当然也是留在这儿陪你。”
云紫萝听了他们的说话,不觉又是心里一酸,想道:“元超不肯就走,想必是要等那神偷快活张把我的消息带回来给他,唉,他可想不到我如今就在他的窗下。他有小师妹作伴,对我仍未忘情,我对他还有何求?我实在也该心满意足了!”想是这样想,但仍是禁不住心酸,也再想道:“他还不走,这几天我却到哪里去安身呢?”
孟元超听了小师妹的话,却是不禁眉头一皱,苦笑说道:“师娘还有什么吩咐你吗?”
幸好灯光黯淡,孟元超又是侧面向她,吕思美正在高兴上头,可没有留意他的神情。
吕思美笑道:“妈只是叫我来苏州找你,找着了你,就跟你走,听你的话。你瞧妈多么看重你呢,把她唯一的女儿都付托给你了。”吕思美心地无邪,把母亲的话和盘托出,却不知道就是把她的终身大事付托给孟元超的意思。
不过说她完全不知道母亲的心事那也是假的。在她临行的前夕,她母亲曾对她道:“十多年前,你爹叫元超去苏州投靠云家,当时你年纪还小,我们都没有想到要为你的终身打算。云伯伯是你爹爹的八拜之交,他的女儿和元超年纪相差不远,你爹爹曾写了一封信给云伯伯,云伯伯不幸已死,这封信说元超说是日已经交给了云伯母了。你爹在信中是藏有为元超向云家求婚意思的。本来我以为云夫人一定互会答应婚事的。而他们两家联烟,也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但想不到世事往往有出人意料之外,如今那位云姑娘已经嫁了人有了儿子。元超知道了这个消息,说不定会很伤心的。你应该好好的安慰他,有一天倘若你们能够一同回来见我、我就非常高兴了。”这话虽然没有明说,但吕思美已经是二十二岁的少女,当然也是听得懂话中之意的了。
吕思美也不是没有想过自己的终身大事,不过在她母亲没有和她说这一席话之前,她的心里有两个男子的影子,在孟元超和宋腾霄之间,她一直是委决不下,不知应该选择哪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