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在弹得急处,在琴音高昂之中,忽地放声歌道:“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列缺霹雳,丘峦崩摧。洞天石扉,匐然中开。青冥浩荡不见底,日月照耀金银台。霓为衣兮风为马,云之君兮纷纷而来下。虎鼓瑟兮鸾回车,仙之人兮列如麻。忽魂悸以魄动,况惊起而长嗟!惟觉时之枕席,失向来之烟霞。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且放自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催着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这是唐代诗仙李白“梦游天姥吟留别”长诗中的一段,蓬莱魔女听得心神俱醉,眼前的这个男子几似幻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诗仙。忽听得铮的一声,琴弦断了。蓬莱魔女如在梦中醒来,正自心想:“此人与笑傲乾坤华谷涵,倒是一对。”那人突然把琴一样,竟号陶大哭起来。
蓬莱魔女倒给他吓了一跳,心道:“难道是个疯子?”不禁问道:“喂,你是谁?为何在此大哭?”那人道:“我哭我的?与你何干?你又是谁?”蓬莱魔女道:“我是大宋百姓,你意欲如何?”那人道:“你知道我是谁?”蓬莱魔女道:“你这人说话怎的如此糊涂?我若知你是谁,还用得着问你吗?”
那人脸上还带泪痕,却忽地又仰天大笑,蓬莱魔女道:“你又笑什么了?”那人道:“我笑你才是糊涂,你我素不相识,你既然不知道我是何人?又何必来关心我?叫我哭也不能哭个痛快。”蓬莱魔女气道:“呸,谁关心你了?你尽管哭吧,哭死了也没人理你。”那人喃喃自语道:“哭死了也没人理你。哈哈,天下之大,果然是没有一个人关心我的!”笑声一收,忽地又大哭起来。
蓬莱魔女心道:“当真是个疯子!”要想离开,又自想道:
“却不知他是否就是刚才暗助完颜亮的人?若然是同一个人,他引我到此,就不该自哭自笑。”几次想要发问,但那人正哭得“热闹”,蓬莱魔女怕又遭他冷嘲,只好暂且忍着,心想:“我且看你能哭到几时?”
那张琴摔在地上,已是片片碎裂。蓬莱魔女站在一旁甚是无聊,眼光触及这张破琴,她是个识货的人,一看就看出这是一张世所罕见、难以估价的古琴,心想:“焚琴煮鹤,乃是大杀风景之事。哼,我最初还当他是个雅士高人呢。”不禁微噫一声:“可惜,可惜!”
那人眼泪一收,忽地又哈哈大笑,朗声说道:“可惜什么,一掷乾坤亦等闲,区区一张古琴,又有什么可惜了?哈哈,我以为你是个女中豪杰,却原来如此小气。好,你的东西我还给你吧,免得你心疼!”
蓬莱魔女正自心想:“我有什么东西落在他的手上,这不是怪话么?”心念未已,忽听得暗器破空之声,银光一闪,一件物事已向她飘来!蓬莱魔女怒气暗生,只当是那人用暗器突然偷袭,当下便施展接暗器的上乘功夫,把手一招,双指一夹,把那件东西夹住。但觉虎口微微一震,这人的劲道确是不弱。
月光下一看,蓬莱魔女不禁又怒又惊,却原来这人打来的“暗器”就正是她原来插在头上的那根玉簪。这时一切都明白了,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刚才暗助金主完颜亮,打落她这根玉簪的那个人。当时他一直未曾现身,只在月被云遮的那片刻之间,就把打落的玉簪偷走,这份身手,当真说得是神出鬼没!
蓬莱魔女喝道:“好呀,果然是你!你为何助那狗皇帝?”那人冷笑道:“宋朝的皇帝就很好么?”蓬莱魔女骂道:“我现在知道你是谁了,你是狗皇帝的狗奴才!”那人冷笑道:“我是何人。
无需让你知道。你目中无人,我就看不顺眼!”
蓬莱魔女一怒,本来就要动手,心念一转,却又忍住,也自仰天长笑。那人道:“你又笑什么?”蓬莱魔女道:“我笑你不辨是非,不分黑自,只知责备他人。”那人道:“哦,倒要请教。”蓬莱匿女道:“说到狂妄,完颜亮这狗皇帝才是天下第一等狂妄之人,他要兴师灭国,吞并江南;他以为大宋无人,我就要杀杀他的威风。完颜亮狼子野心,今天下生灵涂炭,你不恨他,反来骂我,除非你真是他的奴才,否则又如何说得过去?”
那人神色黯然,忽地长叹一声,说道:“金宋对立,干戈难免,不论是你是我,都无法挽回浩劫的了。我刚才这一场大哭,就是为此。你要刺杀完颜亮,我不怪你,但有我在此,却也不能让你得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