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刺空,月亮又钻出来了,蓬莱魔女已追进树林,但见月华如练,树梢风动,有几只乌鸦似是受了惊吓,“嘎嘎”地叫了几声,展翅飞起,却哪里有半个人影?
蓬莱魔女喝道:“鬼鬼祟祟地暗中偷袭,算得什么英雄好汉?
有胆的就出来斗斗!”那声音笑道:“有胆的你追来吧!”蓬莱魔女听出那人不是用的“传音入密”功夫,距离最少在二三里外,寻思:“这人分明是想引我离开,我可不要上他的当!”
这一瞬间,她转了好几个念头,正待回转那“大夫松”下,取完颜亮的性命,只听得那笑声又在前头,蓬莱魔女定了定神,心里想道:“罢了,罢了,有这样的高手暗中助那金国狗皇帝,我今晚是难以杀他了。好,且待我看看这厮是什么人,如此可恶。”于是又再向前追去。
追了一会,蓬莱魔女心中又起了个疑团,这人能够打落她头上的玉簪,虽说一来是那时恰巧月被云遮,二来蓬莱魔女要分心应付其他强敌,但那人在黑暗里发出暗器,居然打得如此之准,这种上乘的暗器功夫,已经是罕见罕闻,蓬莱魔女心想:
“他为什么不乘机打我要害,却只打落我头上的玉簪?”
蓬莱魔女又再想道:“这人不许我杀完颜亮,按说应该是金朝的鹰犬了。但以他的武功而论,只怕未必在我之下。他若出来,与鸠罗法师、檀道清等人联手,我央计斗他们不过,甚至逃脱也未必容易。他却又为何要引我离开,约我单打独斗?”如此一想,似乎此人又未必是金朝鹰犬。蓬莱魔女一路思量,那笑声在前头也不绝如缕。蓬莱魔女蓦地心中一动:“难道是笑傲乾坤华谷涵,故意和我开玩笑来了?”但随即又想道:“不对,不对。华谷涵的笑声实大声宏,听得出是正宗的最上乘内功,这人的‘传音入密’功夫虽然也已到了最高境界,但却听得出是带着三分邪派的功夫。两人的声音也似乎并不一样。”蓬莱魔女心中又是失望,又是好奇。她本是追华谷涵而到泰山的,现在碰到了一个武功绝顶的高手,却又多半不是华谷涵。在此之前,她的心目之中,以为天下高手,撇开两三个已闭门隐居的前辈不算,除了华谷涵外,就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与她相比了,哪知今晚又碰到这样一个神秘人物,看来武功也不在华谷涵与她之下。“这是何等样人?具有如此武功,为何又要暗助那金国狗皇帝?”种种疑团,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好奇之念油然而生。……
好奇之念一牛,蓬莱魔女心意立决,“不管他是不是华谷涵,我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于是施展轻功,继续追赶。那人亦似是知道她已追来,不必再行逗引,笑声也渐远惭寂了。
过了“五大夫松”,出了“中天门”,便是“快活三里”,这是泰山第二段路。“快活三里”的意思是登泰山只有这三里路最好走。蓬莱魔女转瞬走完这三里路程,仍是不见那人踪迹。再向上去,过“升仙坊”“朝阳洞”等处,越上越高,山势也越来越险,走了一会,只见两们陡峭壁立,这是泰山最险峻的处所——“南天门”,曲径盘旋,但从下望上,却又陡直如线。蓬莱魔女提防那人伏击,提心吊胆地走过了这段路,一点事情也没有发生,蓬莱魔女松了口气,哑然自笑,笑自己太过紧张。
登上了南天门,地势渐转平坦,登高纵目,四围景色,尽收眼底。月色澄明,向西远眺,是一片莽莽平原、白云深处,隐隐似有一条青白色的玉带,那就是黄河了。蓬莱魔女心道:“登泰山而小天下,古人这话,真是说得不错。”默念唐诗“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句,在雄伟的景色之中,胸襟也不禁豁然开朗。无风吹过,松涛发声,蓬莱魔女霍然一惊,“我是追踪那人来的,怎的却贪看景色了。”
忽听得树林中有琴声传出,蓬莱魔女悄悄走去,只见一个披着白狐裘的男子在树下操琴,蓬莱魔女心想:“此人在泰山绝顶操琴,倒也算得是个高人雅士,却不知是否就是那人?”琴声忽而飘逸,忽而高昂,似是一个胸怀壮志却又不得已遁迹烟霞的英雄,在藉着琴音倾诉心曲。
蓬莱魔女听得呆了,不觉现出身形,缓缓走去。那人却似视而不见,仍在全神贯注地操琴。蓬莱魔女心道:“且不要打扰他。”遂停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