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浣莲道:“当时那位姑娘问道:‘爸爸,妈妈还没有回来呢!是不是上次那个坏人又来了,这回我长大了,我帮你的手。’那个老人听了,面色大变,斥责她道:‘不许你动手,你若动手,我就不认你是女儿,就算我给人打死了,你也不准和来人动手,即使他要带你走,你也得跟他走,绝不许替我报仇,你听见吗?’那少女哭道:‘爸爸,你说的是什么话?’那老者厉声说道:‘你苫违背我言,我死不瞑目!’我听到了,觉得这个老人不近情理。我看着傅伯伯,他却一句也不出声,我想说要拔刀相助,但又觉得这是不自量力,因为那个姑娘比我还强。屋子里一片愁云惨雾,我的心也像铅一样又沉又实。”
傅青主道:“我在江湖行走,也有几十年了,从未遇过这样的怪事。这个老者看来练就大力鹰爪的功夫,两眼神光奕奕,一看便知是内家高手,可是我却丝毫不知道他是什么人。我猜大约是江湖上的寻仇报复,刚好给我们碰上。可若是江湖寻仇,当事人绝没有不欢迎助拳之理,这老人连女儿也不准帮忙,这可叫我怎样也猜不透!”
这时窗外夜凤呼呼,鹤桑厉鸣,凌未风忽然拍掌说道:“我猜得出这个老者是什么人!”话声未了,忽然窗外有人接声说道:“我也猜得出这老者是什么人!”凌未风一跃而起,只见一条黑影蓦地穿窗而入。
那跳进来的人是李思永,他也是心有疑团,终宵未寐,为冒浣莲窗下楼梯之声所惊,跟了下来。凌未风听得出神,竟未发现他伏在窗外。
这时,傅青主见凌未风和李思永都说知道这老者是谁,大为诧异。凌未风道:“我曾听过师父谈起各派名宿,据说在剑阁栈道的绝顶之处,隐居有位老者,名叫桂天澜,在大力鹰爪功和绵掌上有绝顶功夫,鹰爪功是外家绝技,绵掌则是内家最难练的功夫,这人能内外兼修,可算是武林中的怪杰。”冒浣莲听了,“嘘”了一声,急忙问道:“他姓桂?”凌未风点了点头,冒浣莲眼波流动,手托香腮,似在思索什么事情一样。
李思永道:“我也听先父说道,有一个名叫桂天澜的人,武功极强,当张献忠主川时,曾投在张那大将李定国帐下,不久张献忠李定国相继败亡,此人就不知踪迹。后来有人说他隐身剑阁,先父派人去找了几次,都没有找着。傅老前辈说有人找他寻伙,我想也许不是私人寻仇,而是清廷的高手踩到了他的踪迹。”
傅青主摇了摇头道:“你只猜到了一半,最初来寻仇的人不是清廷的人。”接着他往下说道:“那老人正在和女儿说话之时,屋顶上空突然掠过一技响箭,一声接着一声,怪声摇曳,甚为凄厉。这是江湖上寻仇示警的讯号,而且若非自信能够把对方手到擒来,决不会使用这种先行传声不臂的方式。我正觉十分诧异,这对父女的武功,已是武林同道中所罕见,难道又有什么高人,敢如此托大?响箭过后,果然外面传来暴雷也似的喝声:“你还不出来答话?”
那老者愁容满面,缓缓起立,对女儿道:‘你千万听我的话!’又向我们道:‘你们也千万别理闲事!’说完,便冲出屋外,我忍不住也跟着出去,回头一看,那个小姑娘和浣莲也出来啦!
“屋外站着的是一个红面虬髯的老者,一见我跟着出来,翻起掉眼瞧了瞧,冷笑道:‘你居然这样不要脸,还找人助拳!’我急忙说道:‘我只是过路的客人!’我知道这类的江湖仇斗,若只是一人出面,那就必定是约好的单打独斗。外人若偶然撞上,也得避开。除非自问不敌的一方,预先邀好到亲至近的师友,那才另当别论。怕也得让正点(事主)先见了真章才能出手。我本该避开,但敌不住好奇心的吸引,仍然在远远的看他们怎样较量。这时我忽然看见栈道下面,山腰处似有黑影移动。正注视间,那红面老者大喝道:‘就是有人助拳;我也不怕:’双掌一错,更不打话,就狠狠地向黑瘦老人打去,我站在十余丈外,也听见呼呼的掌声。”
棱未风对掌法剑法均有极深的造诣,听傅青主说到两位老前辈在剑阁千级栈道之上对掌,不禁心向往之。说道:“以桂天澜的武功,居然有人敢登门挑战,可惜我看不到这样的对掌。”他顿了一顿,又对傅青主道:“我看你在剑阁碰别的黑瘦老人,九成是桂天澜。他后来出手是不是以绵掌为主,便以鹰爪功夫,是的话,便准是他。”
傅青主点了点头道:“好,我就当黑瘦老人是桂天澜吧,说起来容易记些。我刚才说到那红面虬须的老者,见了桂天澜就如发狂一样,双掌一错便狠狠扑上。桂天澜却不动手,双足一发劲,人便像飞箭一样,射出两三丈外,口里尽嚷:‘你慢点动手行不行?也得让人把话说个清楚!’那红面老者却不理不睬,竟是如影陋形,步步进迫。桂大澜退得几退,已到了岖壁的边缘,再也不能往后退啦!那红面老人双掌齐发,向桂天澜迎面推来。桂天澜双掌倏地一分,斜身七步,右掌横挡,左掌一翻,向红面老人腕下一镣,同时店手骈指如朝,一探身,势捷如用,双指向红面老人腰肋点去,红面老人双掌一封,按着左掌下劈,举腿横扫。”凌未风闭目静听,忽然说道:“红面老人这招拆得不行。桂天谰用的是绵掌中孔雀抖翎的家数,中途未待变尽,又掺以点穴法。红面老人这样解法,只能化去对方掌力,避不开点穴。他那一腿只是虚招,以攻为守的,桂天澜只要往斜身进步,红面老人就完了。看来红面老人来势汹汹,说到真功夫,要比桂天澜差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