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也真是奇怪,自从人们承担了培养孩子的事情以来,除了拿竞争、嫉妒、猜疑、虚荣、贪婪和怯弱,拿各种各样在身体还没有长定以前就能把人的心灵完全败坏的最危险和最易于刺激的欲念去教育以外,就想不出其他的手段。你每向他们的头脑中过早地灌输一次教育,就在他们的心灵深处种下了一个罪恶的根;愚昧的教师在促使他们成为坏人的时候还以为是创造了教人为善的奇迹,并且还郑重其事地对我们说:"这才是人哩"。不错,你造就的人正是这个样子。
种种手段你都试验过,而没有试验的手段,只有一个,可是能取得成效的,恰恰就是这个未曾试验的手段:有节制的自由。当你还不知道怎样用可能的和不可能的法则把一个孩子引导到你所希望的境地时,就不能担当教育那个孩子的事情。他对这两者的范围都完全不知道,所以可以随你的意思把这种范围在他四周加以扩大或缩小。你单单用事物的需要就可以使他毫无怨言地受你的束缚、推动或遏制;你单单用事物的强制就可以使他变得容易管教,同时使任何恶习都没有在他身上生长的机会;因为,人的欲念在不可能产生效果的时候,是绝不会冲动起来的。
不要对你的学生进行任何种类的口头教训,应该使他们从经验中去取得教训;也不要对他们施加任何种类的惩罚,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他们的错究竟是错在什么地方;也不要叫他们请求你的宽恕,因为他们还不知道他们冒犯了你。由于他们的行为中没有任何善恶的观念,所以他们也就不可能做出从道德上看来是一件很坏的、而且是值得惩罚和斥责的事情。
我已经看出那个吃惊的读者要拿我们的孩子去评论这种学生了,他错了。你想用数不清的桎梏去束缚你的学生,结果反而使他们更加活泼;他们在你面前愈受到拘束,他们在你看不到的时候就愈闹得凶,因为他们在可能的时候要捞回由于你管得太严而遭受的损失。两个城里的小学生在乡下所捣的乱,比整整一个村子的小孩所捣的乱还多。把一个城里的少爷和一个乡下孩子关在一间屋子里,也许在这位少爷把什么东西都搞得乱七八糟、打得稀烂的时候,那个乡下孩子还呆在那里没有动哩。这是什么道理,这难道不是因为前者能放肆一时就放肆个痛快,而后者知道他常常都能自由,这一时的自由享不享受满不在乎?不过,乡下的孩子由于或者是常常受到人的夸奖,或者是常常受到人的拘束,所以还远远不能说他们就是处在我希望他们所处的境地。
我们把这一点作为不可争辩的原理,即:本性的最初的冲动始终是正确的,因为在人的心灵中根本没有什么生来就有的邪恶,任何邪恶我们都能说出它是怎样和从什么地方进入人心的。人类天生的唯一无二的欲念是自爱,也就是从广义上说的自私。这种自私,对它本身或对我们都是很好和很有用处的;而且,由于它不一定关系到其他的人,所以它对任何人也自然是公允的,它的变好或变坏,完全看我们怎样运用和使它具有怎样的关系而定。自私是受理性的支配的,所以在理性产生以前,应当注意的事情是,不要让一个孩子因为别人在看他或听他就做这样或那样的事情,一句话,他做任何事情,都不能是因为他同别人的关系,而只能是因为自然对他的要求;这样一来,他所做的事情就全都是好事了。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他一点乱也不捣,一点伤也不受,即使拿到什么贵重的器皿也不会打坏。他也可能做出许多没有害处的坏事来的,因为坏行为是根据破坏的意图而产生的,而他是没有这样的意图的。只要他产生过一次这样的意图,则一切都完了,他也许就会玩皮得没有办法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