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们可以给人的生命定一个差不多是最长的期限,并且让人们在每个年龄上都有达到这个期限的可能性,但是,再没有什么东西象每一个特定的人的寿命那样没有把握的了,能够达到这个最长的期限的人是非常之少的。生命遭遇最大的危险的时候是在它的开始;对生活的体验愈少,则保持其生命的希望也愈小。在出生的孩子当中,至多有一半能够长成青年;也许,你的学生是不会达到成人的年龄的。
当我们看到野蛮的教育为了不可靠的将来而牺牲现在,使孩子受各种各样的束缚,它为了替他在遥远的地方准备我认为他永远也享受不到的所谓的幸福,就先把他弄得那么可怜时,我们心里是怎样想法的呢?即使说这种教育在它的目的方面是合理的,然而当我看见那些不幸的孩子被置于不可容忍的束缚之中,硬要他们象服苦役的囚徒似的继续不断地工作,我怎么不感到愤慨,怎能不断定这种做法对他们没有一点好处?欢乐的年岁是在哭泣、惩罚、恐吓和奴役中度过的。你们之所以折磨那可怜的孩子,是为了使他好;可是不知道你们却招来了死亡,在阴沉的环境中把他夺走了。谁知道有多少孩子由于父亲或教师过分地小心照料终于成牺牲品?能够逃脱这种残酷的行为,可以说是很幸运的,孩子们在遭受了种种灾难以后,所得到的唯一好处是,在死亡的时候不致于对这个受尽苦楚的生命抱有惋惜的心情,因为他们在这一生中遇到的尽是苦难。
人啊!为人要仁慈,这是你们的头一个天职:对任何身分、任何年龄的人,只要他不异于人类,你们对他都要仁慈。除了仁慈以外,你们还能找到什么美德呢?要爱护儿童,帮他们做游戏,使他们快乐,培养他们可爱的本能。你们当中,谁不时刻依恋那始终是喜笑颜开、心情恬静的童年?你们为什么不让天真烂漫的儿童享受那稍纵即逝的时光,为什么要剥夺他们绝不会糟踏的极其珍贵的财富?他们一生的最初几年,也好象你们一生的最初几年一样,是一去不复返的,你们为什么要使那转眼即逝的岁月充满悲伤和痛苦呢?做父亲的,你们知不知道死神什么时候会夺去你们的孩子?你们决不要剥夺大自然给予他们的短暂的时间,否则你们将后悔不及的;一到他们能感受生的快乐,就让他们去享受;不管上帝在什么时候召唤他们,你们都不要使他们没有尝到生命的乐趣就死了。
多少人将起来反对我呀!我老远就听见那虚假的聪明人发出的叫嚣;他们不断地使我们迷失本性,他们轻视现在,不停地追求那愈追愈是追不到的未来,他们硬要我们离开现在的境界,走向我们永远也达不到的地方。
你们回答我说,现在是改正人的不良倾向的时候,在童年时期,对痛苦的感觉最轻,正是在这个时候应当使他多受痛苦,以便他在达到懂事的年龄时少受痛苦。但是,谁告诉过你可以由你们随心所欲地这样安排,谁曾说过你们对一个孩子的稚弱的心灵进行这番美妙的教训,将来不致于对他害多益少?你怎么知道采取多多折磨孩子的办法就可以省去一些麻烦?既然是不能肯定目前的痛苦能够解除将来的痛苦,为什么又要使他遭受他现时承受不了的那么多灾难呢?你们怎样给我证明,你们企图医治他们的那些不良倾向,不是来自你们的错误做法而是来自自然?你们所抱的希望是好歹终有一天使他获得幸福,然而在目前却把他弄得怪可怜的,这样的远虑是多么糟糕!这些庸俗的理论家,竟把放纵同自由、快乐的儿童同娇养的儿童,全都混淆起来,我们必须使他们了解这中间是有区别的。
为了不追逐幻想,我们就不能忘记怎样才能使我们适合于自己的环境。在万物的秩序中,人类有它的地位;在人生的秩序中,童年有它的地位:应当把成人看作成人,把孩子看作孩子。分配每个人的地位,并且使他固定于那个地位,按照人的天性处理人的欲念,为了人的幸福,我们能做的事情就是这些。其余的事情就要以各种外因为转移,但是,外因却不是我们的能力可以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