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估计到,乳母是会提出强烈的反对的,因为,把手足捆得紧紧的孩子,比需要经常加以看管的孩子所给她的麻烦少得多。此外,穿着宽大的衣服,也容易使人看出孩子的肮脏样儿来,因此就必须常常洗涤。最后,她们还可以用风俗习惯来作为反对的论据,因为这在有些地方,无论什么地位的人都是不能随便加以反对的。
你不要同乳母讲什么道理,你命令她做,看着她做就行了,为了使你规定的事项做起来很顺利,你必须不辞劳苦。你为什么不分担这些事情呢?在平常的教养方面,大家只关心孩子的体格,只要他活着,身体不衰弱下去,其他就无关紧要了;可是这里所说的,教育是随生命的开始而开始的,孩子在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学生,不过他不是老师的学生,而是大自然的学生罢了,老师只是在大自然的安排之下进行研究,防止别人阻碍它对孩子的关心。他照料着孩子,他观察他,跟随他,象穆斯林在上弦到来的时候守候月亮上升的时刻那样,他极其留心地守候着他薄弱的智力所显露的第一道光芒。
我们生来就是有学习的能力的,不过在生下来的时候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明白罢了。我们的心灵被束缚在不完善和不成熟的器官里,甚至对它本身的存在也感觉不出来,初生的婴儿的动作和啼哭,纯粹是出于机械的效果,其中是没有什么意识和意志的。
假使一个孩子生下来的时候就具有成人的身材和体力,假使他出生的时候,比方说,就从母腹中带来了种种的装备,宛如帕拉斯从丘必特的脑壳里跳出来就带着武器似的,那么,这个小大人将是一个十足的傻瓜。一个机器似的人,一个不活动和差不多没有知觉的铸像: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到,一个人也不认识,也不知道把眼睛转过去看他需要看的东西,他不仅看不见他身子以外的任何物件,甚至感觉器官促使他观看的东西,他也不能把它反映到感觉器官里去;他的眼睛不能辨别颜色,耳朵不能辨别声音,身体接触到任何物体也没有感觉,他甚至不知道他有一个身体;他的手接触到什么东西,他脑子里才知道有什么东西;他的一切知觉都集合在一点上,而且只是存在共同的"感觉中抠"里;他只有一个观念,即"我"的观念,他使他的知觉都要符合这个观念;而这个观念,或者说得更确切一点,这个感觉,也许就是他比一个普通儿童具备得多些的唯一的东西。
这个人由于一下子就长大了,所以也不会用两脚站立;他需要花很多的时间去学习怎样才能站得平稳,也许他连试站一下也不知道怎样试法,你们将看到,这个高大强壮的身躯只能象一块石头似地呆在原地不动,或者象一只小狗似地爬行。
身体的需要将使他感到难受,然而他又不知道究竟需要些什么,也想不出用什么方法去满足。在胃和手足的肌肉之间没有任何直接的联系,因此,即使周围都是食物,他也不知道向前迈一步或伸出手去拿取;由于他的身子已经成长,他的四肢已经充分发达,而且不象婴儿那样地动个不停,所以,也许他还没有做任何寻找食物的行动以前,就已经饿死了。只要稍稍回想一下我们获得知识的次序和进度,我们就不能否认,一个人在没有获得自己的经验或学会他人的经验以前,他天然的无知和愚昧的原始状态大概就是如此。
人们知道,或者说,人们可以认识到,我们当中每一个人都应该从头一点做起,方才可以达到通常的理解程度;但是,谁知道终点在哪里呢?每一个人的进步是多一点还是少一点,这要看他的天资、他的兴趣、他的需要、他的才能、他的热情以及他所抓紧的机会。我还不知道哪一个哲学家竟敢这样大胆地说:"一个人只能达到这个极限,他再也不能超过了。"我们不知道我们的天性许可我们成为怎样的人,我们当中谁也没有测量过这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有多大的距离。人的灵魂竟卑贱到永远也激发不起这样的思想,而且有时候不敢骄傲地对自己说:"我已经超过那个尽头多么远了!我还可以达到更高的境界!为什么让同我相等的人比我走得更远呢?"